第095章：最後的人性

「這把劍……」

看清張青的佩劍，葉浩不由得一愣。

接著，他取下自己背後身負的一把重劍。

睢陽保衛戰的主角，張巡身上這把和斷潮一樣一樣的的重劍，讓葉浩的表情變得更為詭異了。

不過，張青卻好似沒有看到葉浩此刻的表情一般，焦急道：「巡哥，你身為一城之主，不能婦人之仁啊！

只有我死了，那些還在拚死戰鬥的將士們，才會毫無顧忌地吃掉自己家中的妻女老弱，你的軍威也會更為鞏固！

城中的蛇鼠、哪怕是樹皮都被我們挖得一乾二淨。守城的將士們已經快三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要是再不吃些東西，今夜狼牙軍的突襲，我們絕無可能支撐得過。

這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過吧？！」

葉浩從兩把劍帶給他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看向張青此刻一臉急著求死的表情，無奈地嘆了口氣。

「張青，你冷靜一點。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聖賢書中，並沒有教授過我食人噬弱之道。

你冷靜下來，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其實，哪怕這場試煉的任務中，並沒有要保住城中老弱婦孺這一項，葉浩也絕不會去這麼做。

剛才，雖然張青說得慷慨激昂，大有一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氣勢，但在葉浩聽來，卻覺得有些想要反胃。

來自現代世界，葉浩身上沒有那種詩書中所謂的君臣父子、江山社稷為重的書生之氣。

誠然，睢陽是中原的咽喉要城確實沒錯，但是為了守住一座城，卻要食人肉、喝人血，甚至是老弱婦孺的血肉，是他葉浩怎麼都無法接受的。

「會有辦法的。」他向張青保證道。

不過，下一刻，葉浩突然發現張青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閃過。

嗅到不對勁氣息的葉浩，一把扭過她的另一條手臂，猛地往前一拉。

啪嗒一聲，一小包黑色的藥粉從張青手中滑落，摔碎在地。

被葉浩看出意圖的張青不由得大驚，剛想彎腰撿起地上還殘餘著少許的藥包，卻被葉浩直接拉住了雙手，整個人都背對過來。

「來人！」

葉浩怒吼一聲，喚過一個小兵。

「把這女人給我押下去！！！捆紮實了！！！」

看來，這張青是下了決心要自殺了。

在歷史上，睢陽保衛戰的慘烈程度是有著非常詳細的記載的，葉浩現在還有許多事要去安排，自然不準備再與她多費口舌，押到軍牢里再說。

那小跑上來的小兵，看到這一幕，也是感覺有些尷尬不已：「將軍……這是……」

「你還愣著幹嘛？！」

葉浩沉聲道：「內子擾亂軍心，本因斬首處置。先暫且押至牢內，待戰後再議！」

那小兵看了一眼張巡，又看了一眼張青，卻還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

葉浩剛要吩咐他動手，卻只聽見張青嘶吼道：「巡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睢陽城裡，就只剩下人肉可以吃了！」

被葉浩給扭住身體的張青拚命掙扎著，一頭長發整個披了下來，半遮住她那美麗的容顏，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和瘋了沒什麼兩樣。

「將士們再不吃東西，他們哪裡來的力氣守衛這座睢陽城？！等到門破城亡，我們這些老弱婦孺又何嘗不是一死？！

比起死在荒夷之人的刀下，我張青，寧願死在大唐兒郎的嘴裡！！！」

聽到張青瘋狂的嘶吼聲，葉浩實在感到頭疼不已。

他的那個所謂的試煉任務就是不能讓張青死，張青死了，那他葉浩自然肯定會因任務失敗而死亡。

葉浩正準備下狠心，卻發現他剛才喚來的小兵，不但沒有執行他的命令，反而是在一旁偷偷抹著自己的眼淚。

「將……將軍夫人……吃了你的肉之後，我肯定誓死守護住這座睢陽城……人在城在！」

「……」

葉浩翻了個白眼，接著一巴掌拍在他那滿是血污的頭盔上。

「你特碼還想著吃人肉呢？！給老子壓下去！麻溜的！」

「可是將軍……」

「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給斬了！」

張巡在軍中的威望似乎極高。

見主帥動了真怒，那小兵不敢再多言語，給張青行了個禮后，趕忙押著張青下去了。

在押下城樓的過程中，張青還依舊朝著葉浩所在的方向大吼著，希望她的『巡哥』能夠回心轉意，帶頭把她給殺了，好讓守城的將士們能夠『飽餐』一頓。

「真是棘手啊。」

張青被徹底押下去之後，葉浩看著城門上的殘瓦破磚，城門下滿地的狼藉以及城外遠處隱隱飄揚的眾多旗幟，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來。

張青與張巡這對苦命鴛鴦，肯定在這個歷史長河中是非有名的方案選擇上有過爭執，不然張青也不會給張巡下迷藥。

從那個小兵的表情上來看，似乎是對殺掉張青、吃掉張青的人肉並沒有覺得任何不可，顯然是已經餓到了極點。

一名士兵，覺得吃掉將軍妻子的人肉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葉浩很難想象這隻軍隊的整體士氣，現在會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血戰近一年，城中能吃的東西都已經被張巡的部隊給全部吃完，在他們眼中，可能真的是被逼到絕境才會把人肉也當做可以吃的食糧吧。

按照歷史的進程來看，這隻部隊，距離徹底失去人性，只剩一步之遙。

而張巡妻子的死亡，就將會是那個導火索。

在與蠻夷之人殊死戰鬥的同時，可供食用的東西越來越少，越來越不似人類可以食用之物。

葉浩自問，如果是他經歷了這樣的十個月，會不會失去人性，也是很難說的一件事。

「呵呵，真沒想到，張將軍竟然還留有一絲人性。

我本以為，張將軍肯定會選擇殺掉自己的妾室，來餵飽飢餓的將士們呢。」

一名身負長劍，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緩緩走上城牆。

與此地慘烈的現狀大相徑庭的是，這名長相漂亮清秀得可以說算得上是娘們的男子，一身道袍乾淨無暇，乍一看真有些道風仙骨的感覺。

葉浩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誰？」

如果把這場試煉，看做一個劇情任務的話，那麼在他阻止了張青的自殺之後，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多半應該是關鍵劇情角色。

聽到葉浩的問題，那男子不由得一愣，接著臉上露出一絲不喜之色：「張巡將軍真是好忘性。」

「在下沐清風，乃純陽宮青玉道人座下大弟子。你我前兩日，還在大營軍帳中議過事。這才兩日未見，張將軍這兒就已經不待見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