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血戰睢陽（一）

這名渾身血污的軍官，名叫王進才，是南門守衛部隊的帶隊長官。

雖然名字中帶著個『才』字，但葉浩卻絲毫都沒有從他身上看到一絲才氣，整個一大頭兵的模樣。

因為左邊臉上有一灘十分明顯的雀斑，所以，兵士們一般稱呼他為王大麻子。

根據王大麻子的描述，這個試煉中的安史之亂，也按照他曾經的世界中的歷史那樣發展了下去。

至德二年，安慶緒在上陽宮內弒父成功。

睢陽作為中原咽喉要地，是有著比安祿山更大野心以及更遠眼光的安慶緒，眼中的首要目標。

他派部將尹子琦率同羅、突厥、奚等部族精銳兵力與楊朝宗合，共十餘萬人，進攻睢陽。

然而，面對張巡帶領的只有兩萬人不到的守城部隊，聲勢浩大的十餘萬狼牙軍卻鏖戰十月都無法拿下這座雖然城高牆厚，但用今天的話來說就只是個二級城市的睢陽城。

在得知了睢陽這邊的戰況后，安慶緒大怒，又加派軍士萬餘人以及數名大將，勢要在年關前破開睢陽城門。

最近半月，睢陽守城軍已經經歷了大大小小數十場正面攻擊，以及數不清的各種突襲偷襲。

加上新到來的幾名戰場經驗豐富的狼牙將領，睢陽守衛軍的壓力一下子增加了好幾倍。

死傷的情況也是比前十月加在一起都還要慘烈許多。

士氣雖然還沒有任何的降低，葉浩甚至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大唐將士們每一個都已經被張巡激發出了一股視死如歸、與家國共存亡的氣勢。

但是，就像葉浩從一開始就察覺到的那樣，糧草成為了如今守城軍最大的問題所在。

軍隊的士氣哪怕再高，沒有糧草的支持下，人類是根本沒有辦法頂住這如此高強度的戰爭的。

隨著王大麻子的描述，葉浩的眉頭越皺越深。

情況比他想象的都還要嚴峻許多。

唐軍的糧草，在一個月前其實就已經全部耗盡。

這一個月來，張巡靠著睢陽城內民眾家中的存糧，才能勉強維持住將士們的體力。

張巡手下的兵士倒也是硬氣，一粒米煮一碗粥，一束草嚼一整天。好不容易配上的那一點點粗面，都要和著大量的泥土，吃上好幾天。

然而，民家存糧畢竟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維持軍中可謂巨大的糧草消耗。

根據王大麻子的話來看，至少他南門這邊的兵士們，就已經至少三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

「將軍……」

王進才看著葉浩鐵青的角色，左顧右盼后小心地道：「其實，我們也知道夫人的意思……但是……唉……

狼牙的畜生們如今一天至少要發動十次以上的進攻，而且他們似乎是看出我們現在的情況了，就只是用各種火箭投石來耗費我們的體力。

再這樣來上一兩天，我怕……我怕兄弟們就要頂不住了啊……」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

葉浩嘆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現在他總算能夠徹底理解，為什麼張青會如此視死如歸地想要自殺了。

在這樣如同絕境的情況下，只要張巡率先做出了這個表率，殺妻食其肉，那麼他手下的兵士也將不再會有所顧慮。

只要將士們吃飽了飯，那守下這座睢陽城就還有機會。

只要睢陽城不被破，那麼大唐的內陸腹地就不會門戶大開，大唐江山就還有救。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先不說這關係到他的這場試煉以及道德方面的問題，就拿歷史進程來看，就算張巡殺掉了自己的妻子，這座睢陽城依舊是在堅守了一年之後被狼牙軍破開了城門。

葉浩再次嘆了口氣。

雖然他現在很想知道睢陽守衛軍的戰力情況，但看來，解決糧草問題卻是他此刻首當其衝需要解決的問題，

同時，其難度之嚴峻，也是顯而易見的。

突然間，葉浩想到了什麼。

他看向城牆一側，堆積如山一般的突厥人屍體，臉色雖然奇怪，但還是強忍著一股噁心的感覺問道：「既然你們能夠接受吃人肉，那為什麼不吃這些番外人的屍體呢？」

「這……」

王大麻子面色尷尬，頓時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看到他變得奇怪的表情，葉浩嗅到了一絲線索的味道。

「那個……這個……嗯……額……」

面對葉浩的詰問，王進才卻依舊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我來替他說了吧。」

從王進才身後的軍營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一名身穿黑色束腰袍，身長體瘦，面相清冷的男子從城池軍營里走出，緩緩向兩人有了過來。

這面無表情，長相英俊的男子，一襲黑色長發在腦後束成馬尾，手中端著個葯舀，走近后，葉浩清晰地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葯香味。

「當初，這個提議，難道不是張將軍一口拒絕的么？為何現在，又突然提起了？」

這清秀男子的冷漠語氣，讓葉浩感覺有些莫名的不是很爽。

葉浩眯著眼，若有所指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大營糧食耗盡的情況下，能有吃得已經算不錯了，我們這些大頭兵，還有什麼資格挑挑撿撿的呢？」

「呵呵。」

聽到葉浩的話，這男子淡淡輕笑一聲，將手中的葯舀輕輕遞向身後。

他身後走出一個一直躲在他背後，穿著和這男子相似服飾的可愛小女孩，十分害怕地看了葉浩一眼，看起來一直都非常畏懼張巡的樣子。

接著，這小女孩從男子手裡接過葯舀，雙手捧在胸口一路往城內小跑而去。

小女孩走後，這男子不亢不卑道：「一直聽沐兄說起，張將軍始終不怎麼待見我們這些江湖人士。今日聽張將軍語句，倒也確實如此啊。」

見兩人似乎馬上要碰撞出什麼火花來，還沒等葉浩說些什麼，那王進才卻突然跳出，急忙圓場道：「不不不，我家張將軍沒別的意思的！巡老哥就是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孫澤先生您可千萬別往心上去啊！」

說完，急忙背過身來，朝葉浩瘋狂地打著眼色。

「江湖人士？」

沒有理睬王大麻子這莫名的舉動，葉浩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為孫澤的男子，沉聲道：「那我們先不說別的，你是覺得，我這吃蕃外人人肉的主意，是可行的了？」

出乎葉浩意料的，孫澤直接緩緩搖了搖頭。

「若是張將軍早些接受我葯谷之計策，這蕃外人的屍肉，吃上一些倒也未嘗不可。」

「但現在，卻是已經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