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血戰睢陽（二）

「這是為什麼？」葉浩問道。

「睢陽城中糧草耗盡的情況，早已經被對方探查知曉。

為了不讓我們可以靠吃屍體支撐，新任狼牙軍官長阿史努，在參與每一波進攻的狼牙軍士餐食中添加了特殊的藥物。

一旦現在我們食用這些屍體，往輕里說，會造成身體不適戰鬥力下降，往重里說，甚至會在我軍中造成大規模的瘟疫。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現在不能食用這些蕃外人人肉的原因。」

孫澤依舊面無表情地說完后，又輕輕搖了搖頭：「所以，對於睢陽守衛軍來說，這座城池裡，唯一能吃的，就只剩下百姓們的血與肉了。

而對於大唐而言，睢陽城絕不能失守。

以夫人之身軀，解鎖軍士食用人肉之禁，這也是張將軍那天自己定下的策略。

我想，無論是您還是張青夫人，都已經做好了這樣的覺悟……」

孫澤一句話還沒說話，卻只聽見一聲輕銳的出鞘聲響起。

葉浩拔出腰間一把輕劍，劍刃穩穩地擺在了孫澤的脖子上。

「不得再提任何一句有關吃城內人肉的事，不然我直接殺了你。」

看到葉浩的動作，王進才不由得大驚。

只見他在下一秒，竟下意識想要去打掉葉浩擺在孫澤脖子上的長劍。

「王進才？！」

眼角掃過王進才，葉浩怒吼一聲道：「我才是這裡的主帥！你是想被軍法處置嗎？！」

「這……」

王進才的動作不由得一滯。

張巡的軍威仍在，但他似乎非常不希望這個葯谷的孫澤就這樣被葉浩給砍下腦袋。

「將軍！」

咬了咬牙，王大麻子把身上甲胄一卸，竟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葉浩身前。

「將軍！孫先生待我睢陽軍不薄，這半年來盡心儘力，救治我軍中兄弟無數。

麻子這條命，也是孫先生救回來的！孫先生若是頂撞了將軍，我願替先生受將軍責罰！」

「你……」

正被眼前複雜的形式弄得有些心煩的葉浩，看到這南門守備隊長，竟為了一名江湖人士向自己的主帥下跪，也是讓他吃了不小的一驚。

「我等也願代先生，受將軍責罰！」

葉浩正要說上兩句，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身披甲胄的兵士。

從守城池中源源不斷走出的唐軍兵士，一個個都脫去了自己的甲胄，朝葉浩跪下。

「你們……」

葉浩把眼光轉向孫澤，卻只見這名黑袍青年，此刻臉上卻也儘是無限絕望之色。

「張將軍。」

閉著眼，他緩緩道：「若是剛才的孫澤話頂撞了將軍，請將軍恕罪。」

緩緩睜開眼，孫澤看向的，卻不是把劍擺在他脖子上的葉浩，卻是人群中，幾個手臉身體上還依舊幫著繃帶的唐朝軍士。

「若將軍依舊執意要殺孫某，也請再寬恕孫澤一些時辰，待孫某將最後的幾個病人醫治完成後，孫某自當自絕於睢陽城頭。」

說到這裡，他竟笑了起來。

這笑容，葉浩之前才剛從張青的臉上見到過。

絕望中，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洒脫。

「孫某在南門待的時日最多。我的肉，就讓南門的兄弟們分了吧。

願兄弟們肚中的孫某，能有見到突厥人被我大唐將士踩在馬蹄之下的那一天！」

聽到孫澤這話，南門的守備軍士們竟皆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祈求葉浩不要下手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葉浩胸口劇烈起伏著。

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一旦軍中有其他人威望接近甚至是高於主帥的話，這樣的軍隊，其實是最難管理的。

葉浩並沒有殺掉孫澤的打算。

他現在，必須把『吃人肉』這樣的一個，已經漸漸在睢陽軍中滋生出來念頭，給徹底抹殺掉。

所以他只是想要警告一下這個孫澤而已。

然而他的這個動作，卻不知觸動到了王進才的那根神經，甚至還引起了南門守備軍營池這邊這麼大的動靜。

說實話，葉浩這時候反而是起了一些想要殺掉這個孫澤的心思了。

「將軍，你別殺孫先生了！你把麻子殺了吧！！！」

王進才磕頭如搗蒜，額頭上滿是黑紅的污血，沉悶的磕頭聲響甚至還蓋過了一些其他兵士乞求的聲音。

葉浩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收起了手中輕劍。

「看來，現在在我軍中地位還算不低。要是現在殺了你，我這南門怕是就無兵士可守了。」

本以為這孫澤會刻薄幾句的葉浩，卻發現孫澤垂下眼皮，看向葉浩的眼神也不再似剛才那般冷漠。

「不，反倒是孫澤一直怪罪將軍了。」

他如同自嘲一般輕笑一聲：「看來，張將軍依舊還是保存著心中最後的一絲人性，也不枉我孫某在此浴血如此之久了。」

聽到這話，葉浩一愣。

只聽得孫澤繼續道：「這兩日，各路江湖人士對張將軍的不滿，偽裝成突厥人的天刀門弟子送來的情報也沒能及時送到張將軍帳中，皆出自孫澤受益，請張將軍勿怪。」

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牛皮紙，遞給葉浩。

「我等江湖人士，本以為張將軍已經下定，要讓城中老弱婦孺成為軍士肚中口糧的決心，所以都已經做好了在兩日內與睢陽城共亡的打算。

現在，得知將軍心意，那我們這些人，卻就都還有生死一搏的念想。」

葉浩一臉懵逼地接過這張皺皺巴巴的破舊牛皮紙，沒有打開，反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們一開始就覺得，吃人肉肯定會導致睢陽城的滅亡？」

孫澤認真點頭：「與突厥人相比，我大唐軍士無體格力氣之優勢，也無狼性氣勢之兇猛。

然我大唐兒郎，卻勝於一顆心。

一顆捍衛江山社稷，保衛天下家國，守衛至親至情之心。

若是連這最後的一顆心都全部拋棄，拋下所有的仁義道德，那這座睢陽城，兩日之內必破無疑！」

聽著孫澤的話，那些跪在地上的軍士們一個個面面相窺，全都尷尬不已。

特別是王進才，他是知道張巡與張青的計劃的。

而且，雖然食用老弱婦孺違背了仁義道德，但已經餓到了極點的他，自己卻也曾對於這個吃人肉的計劃，心中有些許激動與期待。

「原來是這樣么……」

手中的牛皮紙還帶著些許溫度，葉浩喃喃自語著。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在曾經的歷史進程中，張巡還是有這樣一個，可以選擇不吃城裡老弱婦孺這麼一個選項的？」

剛想要打開這張牛皮紙，看一看上面寫了什麼的葉浩，卻只聽見從睢陽的北城門處傳來一陣冗長沉悶的鼓擊之聲。

幾條黑色的狼煙，從北面城牆上升起。

震天的喊殺聲配合著顫動的地面，讓所有人心中都為之一凜。

南門這邊的戰鬥才剛結束不到半個時辰，狼牙軍卻又再次對北門發動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