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碧流水患

第六章 碧流水患

從馮府出來,趙千棟的心裡感情複雜,無可諱言,與未來老岳丈的這一次會面對他來說獲益良多。網http://這世上不存在如來佛祖與上帝那種超出認知的存在,天底下的芸芸眾生無一例外的都是凡人,趙千棟雖然有著前世的諸多經歷,也有從前身那裡繼承過來的豐富記憶,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凡人一個,他不可能在沒有任何接觸的情況下就對世間萬事萬物係數精通,他的思路要延伸,眼界要拓展,那就得跟諸如老爹、老岳丈這樣的人學——儘管這些老吏腐儒口中所說的東西也不一定全對。

老岳丈的一席話,讓趙千棟對未來自己的發展方向有一個較為具體的把握,很明顯,他不可能做大清朝廷的忠臣順民,也沒心思依附列強,做一個沐猴而冠、寡廉鮮恥的二鬼子。他想的是,既然老天給了自己一次重活的機會,而且還是重活在這個帝國風雨飄搖的特殊年月里,那自己就得活出一份精彩來,即便是不能書英名於汗青,也得布德威於四海,因為那才叫活,才能讓後來人記得天底下曾經有過他這麼一號人。

要說今天這一行,趙千棟心裡頭也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他始終未能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到底長得什麼摸樣。也不知道是禮教的規矩還是老岳丈太過迂腐,馮府給兩人安排的所謂「相親」,實際上就是在那個小會客廳里。趙千棟在客廳裡頭,作為未婚妻的馮淑瑩躲在從內堂進客廳的屏風後頭給他請安,兩人連個面都沒見著,前前後後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就聽見一個清脆柔嫩的聲音在屏風後頭說了一句「小女子給三公子請安」,然後就啥事也沒了。這樣的相親方式讓趙千棟有點苦笑不得的感覺,他琢磨著,看來在這舊社會裡,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不僅僅是苦大仇深的女性同志們,堂堂的七尺男兒又何嘗不是如此。

臨近晌午的日頭更顯火辣,白灼刺眼的陽光照射在奉天城的城頭上,土街、青磚飛檐的街邊鋪面、往來的車馬行人,恍惚間,趙千棟影影綽綽的有了一種不知身在何處何時的感覺,直到遠遠看見趙府府宅那寬厚的正門,他才穩住心神。

「三少爺,」守在大宅門前的兩名親兵遠遠看見他過來,不約而同的躬身行禮。網http://

「嗯,」趙千棟朝門內看了一眼,發現庭院里停著幾敞官轎,忍不住放慢腳步,隨口問了一句,「府上有客?」

「回少爺,成、董兩位參將大人來了,」一位親兵回答道,「正在外堂陪總兵大人敘話。」

趙千棟點點頭,他知道所謂的成、董兩位參將大人應該就是老爹麾下的成瀛懷與董熙翔,這兩人可以說是趙府的家將出身,祖籍與趙家祖上相同,入行伍以來,他們已經在老爹手下幹了將近二十年了。

「趙管事,」邁進門檻,趙千棟一邊朝外堂的方向走,一邊頭也不回的對緊隨身後的趙四說道,「去問問廚上還有什麼吃的,我有些餓了,沒有的話就給我隨便趕做兩樣......送到我房裡去好了,我拜見了兩位叔父大人就過去。」

「是,三少爺,」趙四應了一聲,直奔後晉角門的方向去了。

沿著門內的青石板路,趙千棟一路來到外堂的門口,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聽到門內傳來老爺子的一聲長嘆:「......是國之殤,大清之殤啊......」

老爺子這一聲長嘆,讓趙千棟心頭一驚,他知道,憑著老爹那副沉穩勁,如果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他絕不可能發出這樣的長嘆。

帶著一份不安的心情,趙千棟小心翼翼的步入堂內,一進門,就看見官袍在身的老爺子正在狠狠的摔打一份官報,那張滿布皺紋的老臉上全都是憤然悲愴,而在堂下的客座邊上,成瀛懷與董熙翔並肩而站,垂頭不語。

「父親大人,」趙千棟上前幾步,走到成董兩人的身後,輕聲說道,「孩兒......」

「該殺!該殺!」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呢,趙老爺子一甩手,將手上的官報狠狠的投在地上,隨後又上前一步,抬腿在凌亂的折本上用力踩踏兩腳,大聲說道,「孫時廉身為大清一吏,恬食朝廷俸祿,卻不知上報君恩,下思黎民,反而認賊作父,引賊人盜掘墳塋,至使河泵,盡付我金、錦十數萬百姓於汪洋,其罪滔天,十惡不赦,罪當凌遲!」

「大人息怒,」看老爺子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成董兩人慌忙上前勸解,「部堂大人已經頒下行文,著各有司即刻尋拿孫時廉問罪了。」

趙千棟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趁著三位長輩說話的工夫,偷偷上前從老爹身邊把那份官報撿起來,隨意撣了撣,便急不可耐的拿到眼前瀏覽了一遍。這一看不要緊,他也跟老爹一樣,就覺得體內血液流動加速,頭頂芯子發熱,大有一種要操刀殺人的感覺。

官報是錦州驛急發到盛京將軍府的求援訴災函,上面說的內容比較詳細,大概的意思就是錦州、金州兩府發了水災,至使兩府治下旬日內流民遍野,近五萬戶、十餘萬人成了無家可歸的災民,至於說這水災是怎麼來的,通函上也有彙報,其根本原因是原金州協領衙門幕僚孫時廉為了討好日本人,向日本設在金州的軍政署「獻寶」,而後便引著日本人的「掘寶隊」四處偷墳掘墓,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就把畢利河(現碧流河)給挖的決口了。此時正值夏季,作為遼東第一大河的畢利河水量充沛,於是一場水災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這還不算,由於金州是水陸匯聚之地,府城內各國的洋人商號都有很多,受災的流民湧入,給整個府城帶來了很多的不便,也引發了各國洋商的極大不滿。為此,在發災的第三日,各國派駐在金州的商務代辦就把官司打到了日本軍政署,催逼日本人儘快解決府城內的流民問題。小日本顯然惹不起氣勢比他們更加囂橫的洋人,可他們又不想出賑災的錢糧,於是,一群王八蛋就一邊用殺人的辦法逼趕流民,一邊將這一堆的麻煩事推到了錦州府的腦袋上。可現在錦州府府衙首吏缺任,沒有能在這件事做得了主的人,故此,在東推西推之下,事情才最後奏到了盛京將軍府。

金州,那是趙千棟今後要履任的地方啊,他這個金州海防衙門記名同知剛剛接了任,連官憑文書還沒拿到手呢,治下的五社就成洪泛區了,這讓他如何不怒?

「僅治孫賊一人之罪與事何補?」老爺子發了一頓脾氣之後,顯然是冷靜一點了,他嘆息一聲,顫巍巍的坐到椅子上,怔忡片刻之後,才說道,「當務之急是儘快籌集賑災錢銀,貽誤一時都將釀成大禍。」

「標下聽得部堂大人已經有了安排,」成瀛懷說道,「給戶部的電文已經發出去了,另外,部堂大人還給津塘的盛督辦發了求援電,只不過還沒有聽到回復。」

「津塘的盛督辦,」那應該就是赫赫有名的盛宣懷了,這個人趙千棟前世就知道,這老頭應該算是胡雪岩第二了,只不過他比後者聰明多了,胡老頭掙了下了萬貫的家財,最後卻被滿清給連皮帶骨的吞了,而盛老頭呢,人家一個「東南護保」就把大清的皇權整了個四分五裂,慈禧那個敗家娘們即便是對人家恨得入骨,也沒那個膽子治人家的罪了。

「陋屋逢霜,真乃是天不假我大清,」搖搖頭,老爺子說道,「罷了,此事我已知曉,且待朝廷有了音訊再與部堂大人議處吧。」

「朝廷的音訊最遲明日當可獲悉,」董熙翔扭頭看了在旁邊愣神的趙千棟一眼,猶豫著問道,「不過,大人應提前做出安排,穎才剛被點了金州海防衙門同知一職,金、錦兩地已出亂子,標下擔心......擔心穎纔此刻前去履任,會惹上麻煩。」

「不錯,標下也有此等想法,」成瀛懷介面說道,「與其讓穎才去接這個爛攤子,不如早早與部堂大人把這個差事卸了,免得日後惹來一身腥膻。」

老爺子閉目不語,假寐半晌之後,這才眯著眼睛瞅了趙千棟一眼,輕聲問道:「穎才之意若何?」

「父親大人,孩兒嘗聞『玉不琢,不成器』,」趙千棟一眼就看出了老爹的想法,他咬咬牙,毅然說道,「此次金、錦兩地遭賊落患,舉境汪洋,流民遍野,孩兒領同知一職履任,固然惹得千難萬難,可這萬難之事,亦可視為磨練。孩兒自幼生於仕宦之間,上仰父祖之蔭,下承列位叔父大人之關愛,故而諸事皆順,然,此非孩兒之能,唯天恩爾。此次金州一行,蔚為難尋之良機,孩兒是棟樑之才抑或僅為朽木一尊,經此可鑒!」

「好,這才是我趙家兒郎!」老爺子雙眼一睜,罕見的誇讚道。而成董兩人的臉上爺露出一絲讚賞的表情。

(今天有點事,少寫了一章,如果來不及更新,明天四章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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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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