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離開破街的機會

對於破街上面的人來說，不管誰死了，誰活了，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五爺沒了，還有葉峰。破街的生活一如既往的運行著。只不過這一次大家都發現，葉峰好像沒有五爺那麼勤快，有著不停的出來溜達的習慣。

所以沒人來收錢，大家只能每天幹完活兒之後，再把錢放在葉峰家小屋的門口。

葉峰曾經拒絕了幾次，但是葉峰發現自己的每一次拒絕，得來的都只是不停的磕頭討饒之後，他也就任由他們把錢放在那兒了。而每到這個時候，葉妍就會笑眯眯的從家裡出來，將這些錢收走，然後拿到屋子裡面去，一個銅幣接著一個銅幣的數著。

也不知道為什麼，殺了五爺之後，葉峰發現自己反而睡的更香了。一點都沒有那種殺完人之後會噁心會做噩夢的感覺。

「難道我天生就是一個心理陰暗的大變態？」葉峰摸了摸自己的頭，喃喃自語道。

「那我就是一個小變態嘍。」葉妍忽然出現在葉峰的身邊，抱著葉峰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

「傻丫頭，不許胡說。」葉峰摸了摸妹妹的頭，接著說道：「我今天晚上要去老蔫兒那一趟，你自己在家，把門鎖好了。」

「放心吧哥哥。」葉妍驕傲的揚起了自己的小腦袋，「現在就算是我不鎖門，也沒人敢接近咱們家！我現在要是出門去，都能把那些笨蛋嚇得跑老遠呢！」

「聽哥哥的話，你一個人在家，哥哥不放心。」葉峰故作嚴肅的說道。

「那好吧。哥哥你要早點回來哦。」葉妍吐了吐自己的小舌頭。

葉峰將自己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那件破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出了門就徑直向著老蔫兒的算命攤子所在的街角走了過去。

到了攤子旁邊，還是原來的那副樣子。那桿破幡還在半空中晃蕩著，就像是老蔫從來沒有摘下來過一樣。老蔫面前的桌子上還是那三枚擦得鋥亮的銅幣，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已經一天都沒有動過了。

而老蔫兒自己，正低著頭打盹，好像睡的還挺香。

「老蔫兒，生意來了。」葉峰坐到老蔫的對面，叫醒了老蔫兒。

老蔫兒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葉峰，然後上上下下的仔細的將葉峰打量了一遍，兩手一抬，沖著葉峰拱了拱手，說道：「葉小爺今天大駕光臨，老朽有失遠迎，小爺見諒，見諒。」

葉峰差點沒被老蔫兒這套文縐縐的詞兒酸倒了牙。他也不再和老蔫兒磨嘰，就直接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三枚銅幣，放在老蔫兒面前的桌子上，說道：「老蔫兒，咱們就別整那套了。我今天來是有事問你。」

「嘿嘿。」老蔫兒笑了一聲，揚聲道：「瞎子走路不知坑，小羊上山遇虎行。魚兒見食不見鉤，只見利兒不見凶。」

葉峰苦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我要來問什麼了。」

老蔫兒還是用手輕輕的從桌子上面一拂，之前葉峰放在桌子上面的那三枚銅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要問的，自然是有關於四門五堂之中青木堂的事情。」老蔫兒說道，然後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我還真的挺好奇的，你到底為什麼要殺了五爺。那五爺雖然佔了你的攤位，但是卻也不至於天天都來，你只要忍了一時，以後不是還能一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么？」

葉峰沉默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深邃，「我那天其實不是為了攤位殺他。」

「哦？」老蔫兒更有興緻了。

「那天我看到破街上面的所有人都去那裡排隊買五爺的水。」葉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的吐了出來。「我只是覺得，人不應該這樣活著。人一輩子，忍一輩子，慫一輩子，混一輩子。這樣的人，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老蔫兒拍了拍葉峰的肩膀，說道：「葉小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已經不再是破街上面的人了，外面的世界，才更適合你。」

「五爺的事情——」葉峰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昨天去驗了驗那五爺的屍首。他胸口的那條小青蛇根本不是青木堂的人的標記。估計不知道是哪個野狐禪給他紋了個身，就在這破街上吆三喝四。」老蔫兒十分不屑的說道。

葉峰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他本以為那五爺是青木堂的人，這樣他殺了五爺，青木堂一定會來人，這樣對他來說雖然很危險，但是同時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只有這樣，他才能離開這條破街。

老蔫兒好像是看出了葉峰眼中的失望，笑了笑，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麼。想離開破街，加入四門五堂，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

「不過什麼？」

「只不過你需要用你的命來搏一次機會。」老蔫兒的語氣毫無波動，在這個時代，人命，已經不是關天的大事了。

「我應該怎麼做。」葉峰沒有任何的猶豫，即便現在他完全可以替代之前的五爺，在這破街之上過著不用幹活也能生存的日子，即便老蔫兒的話語之中已經將他的性命放了進去，他都不在乎。

「兩天之後，青木堂會有一次對於遺迹的探索。每一次探索遺迹，他們都需要炮灰去探路。只要你能夠從這一次的遺迹探索之中活下來，那你就能獲得參加青木堂入堂考驗的機會。這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也是破街上的人，唯一的出路。」老蔫兒的語氣變得十分的凝重。

「這破街之上，曾經也有過很多人想要離開，但是幾十年來，我印象之中，只有一個人成功過。葉小子，你要想好了，畢竟，你還有個妹妹要照顧。」老蔫兒語重心長的和葉峰說道。

葉峰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須去做，為了自己，同樣也是為了葉妍的未來。

「老蔫兒，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這件事情，就拜託你幫我安排了。」葉峰對著老蔫兒拱拱手，就徑直離開了。兩天的時間，無論是身體上的狀態還是精神上的狀態，他都需要調整到最好。

兩天後。

葉峰讓葉妍將自己的雜亂的頭髮理順，然後緊緊的扎在一起。事關生死，他不想在任何一個細小的地方犯錯。

葉妍送葉峰出了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之中蘊含著一絲不舍，但是更多的，還是對自己哥哥的信心。她相信葉峰，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夠解決的。在她的心中，哥哥從來都是最強大的人。

葉峰沒有回頭，現在的他心還不夠硬，他真的害怕，自己一回頭看見葉妍，會心軟，會失去自己兩輩子一起攢下來的勇氣。

很快，葉峰來到了破街的街口。而老蔫兒今天也沒有擺攤子，而是早就站在街口等著葉峰了。

看到葉峰來了，從街道的兩邊，也探出來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他們是世世代代生活在破街上面的人。每當有人要離開破街的時候，破街上面的所有人都會來送行，這是破街之上，為數不多的傳統了。

葉峰走到老蔫兒的身邊，點點頭。

老蔫兒今天也沒有說每天他說的那些算命的俏皮話，而只是默默的站在葉峰的身邊，一起向著街口的遠處望過去，安靜的等待著什麼。

葉峰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兩世的經歷迅速的劃過自己的腦海，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了之前的虛幻感，而是更加的真實，更加的清晰。葉峰腦海中的畫面很快定格在了五爺那張僵硬的沒有生機的面孔上。

「轟——」

從遠處，響起了葉峰熟悉的聲音。2017年的記憶告訴他，這是發動機的轟鳴。

「來了。」老蔫兒說道。

葉峰也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只見一輛巨大的卡車從路的盡頭轟鳴著開了過來。這卡車明顯被人改造過。整個車身都覆蓋著厚厚的鐵板。卡車的前面更是安裝著一個巨大的鏟子，鋒利的尖刺在陽光下閃著駭人的光。

卡車很快就開到了破街的街口。

等到卡車停穩了，從卡車那巨大的駕駛室之中跳下來一個人。

這是一個極為漂亮的女人。

她有著一頭火焰一般的紅髮。但是這個女人的身上，卻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一般的戰鬥服。那戰鬥服依稀還能看出來之前的樣子，但是很明顯已經被人改造和維修過很多次了。更為驚人的是，那女人背後背著的一把極長的環首刀。和那女人高挑的身材搭配起來，有著別樣的野性的魅力。

「老蔫兒，人呢？」那女人臉上明顯帶著不耐煩，尤其是看到了那些因為看到她身後的重型卡車而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破街人，她臉上的不耐就更甚了。

老蔫兒拍了拍葉峰的肩膀，示意葉峰跟著自己走。

老蔫走到了那女人的面前，說道：「就是這個小子了。」

「就這小子？行嗎？」那女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燈一樣掃視著葉峰的全身，眼中滿是懷疑和不屑。

「我覺得可以。」老蔫兒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道。

「我還以為破街上能再出一個人物，沒想到是這麼一個貨。跟我來吧。」那女人的神情之中顯現出難以掩飾的失望，一邊抱怨，一邊徑直向著重型卡車走去。

葉峰也不在意，只是聳聳肩，然後對著老蔫擺擺手，然後就跟著那女人一齊走向卡車。

葉峰剛想走到副駕駛的地方上車，卻被那女人攔了下來。

「往哪走呢？！這邊！」紅髮女人指了指大卡車後面。

葉峰無奈，只好往卡車的後面走去，心中卻是想道：「看來這次還真的是被看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