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龔小可擺出一副跟他的年齡不太相襯的世故說:「咳,我還不知道他糊弄?他走了,我接著糊弄唄——主任那傻子,天天就看產量報表,別的不管。」
聊了一會兒,龔小可向裡面探了下頭說:「聽龍哥他們說,老高這所長在外面也不得煙一抽一,連老朴都看不起他。」
我說:「公安的和監獄的,兩部分人馬本來就互相看不起,監獄這幫獄卒,是七級警察,最低檔的。」
「老朴說,老高的一個同事跟白主任是戰友,白主任都不留他在教育科,給發下來,看來也不愛管啊,老朴就是沒轍了,心裡不定多膩歪呢,怎麼也得給他弄張積極票吧?不過你說老高那麼聖誕啊,進來了怎麼還有同事管他?」
我笑道:「沒聽說秦燴還有倆好朋友呢嗎?不過這老高也未必就可恨,估計是在單位不會為人,是個『把兒閑』,要不就是真正清官,一身正氣才礙了別人的眼。」
「呵呵呵,我壓根就不相信當官的當警察的還有好人。」龔小可撇嘴說。
「管他呢,反正這輩子你也夠戧有機會幹這兩行了,除了當官當警察,還有廣大空間留給別的壞人折騰嘛。」
「對——哎不對呀,陳威你不罵我呢嘛!」龔小可笑著向我腰裡一捅一來,被我一扒拉,推到牆上去了,我把煙屁一扔,告訴他:「回去改造了。」
回去看方利正跟小石頭談判呢。方利說上午給一大修機器了,要求給他減點網子,小石頭的態度很明確:不行。
「你要有本事就調一大去,還一個網子都不用幹了哪。」小石頭很蠻橫,不過說的也不全是混蛋話。
方利正看著一大堆倍道兼行也趕不完的網子發愁,一大的一個穿著乾淨利落的犯人跑進來喊:「誰叫方利?」
「行了,來調令啦。」何永笑道。
方利站起來,迷惑地看著那個人,那個人在遠處喊:「你把圖紙扔哪啦?」
「不是沒用了么?」方利問。
「你呀你我得給送回檔案室去哪,沒用也用不著你處理啊!」
方利愁眉苦臉地說:「我擦完手,給放垃圾箱了,我想幫你們收拾乾淨點兒。」
我們都笑起來,那個犯人氣急敗壞地罵道:「你丫丫的這叫什麼事兒?!」風風火火跑去找了。
周攜大笑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天算領教啦。」
關之洲也同情起來:「方利你這事兒做得是不太成熟。」
方利的臉愁兮慘兮,不象他給人家添了麻煩,倒象單位欠他倆月工資似的。我招呼他趕緊幹活算了。方利坐下來,嘟囔著什麼,估計還是在為這麼多的網子發愁吧。
關之洲給他分析說:「上午是郎隊要你去的,你只有讓他發話,才能給你減數兒。」
我剛要數落關之洲,責怪他不從小石頭身上吸取教訓,方利先說話了:「找誰呀,算了吧,我就這倒霉坯子。」
棍兒笑道:「甭琢磨啦,說一千,道一萬,兩橫一豎就是干。」
「眼勤快點,看龍哥什麼時候高興,問問他去吧,興許能給你落幾個網子下來。」我告訴他。
何永笑道:「龍哥現在就高興哪,剛摘的葫蘆,肯定鼓搗哪。」
周攜說:「別你一去,再敗了人家的興,那不更慘了?」
看方利被倆傢伙一唱和弄得苦惱不堪的臉,我笑道:「方利去吧,路上念著阿彌陀佛。」
大家一攛掇,方利猶豫著站起來,往庫房去了。
「無間,無間啊。」關之洲低頭穿這網子,感慨道。
「你說沒間就成了?判你沒商量!」何永說。關之洲側目望他一下,輕蔑地笑了笑。
我笑道:「關關說的是佛經里的無間,佛經里說共有八大地獄,最厲害的就叫無間地獄,意思是讓你不間斷地受大苦造大難的意思,無盡無休——無間。」
周攜仰慕地看著關之洲:「學問啊——不愧是搞瓷器的,屬耗子的吧?」
關之洲苦笑道:「我哪有閑心跟你們開玩笑,煩還煩不過來呢。」
何永不屑地開導他:「煩個球球呀煩,既然進來了,就甭想外面的事兒,主任就夠擠兌咱了,再自己給自己找彆扭,你不有毛病嗎?這人越倒霉越得往開出想,海闊天空,滿腦子票子跟美一女,你就不煩了。」
關之洲說:「那不更煩?空虛不空虛?」
周攜痛苦地說:「空虛,特空虛。」然後和何永一堆怪笑起來。
關之洲說:「陳威,下回讓你家裡給我進本佛經吧,我好好超脫一下——我給家裡寫了多少回信了,沒人理我。」
我笑道:「回去先給你拿本《古文觀止》背著吧。」
「就是英漢詞典也行啊,不是說有個囚犯看了幾年棋譜,變成象棋大師了嗎?」關之洲苦笑了。
「哎喲喂,你累不累啊?不嫌累嗎?」周攜說完,不理他了。
方利歡天喜地跑了回來,一看就是獲得大赦了。
「減30,龍哥給我減30。」方利一邊快速地數著原料一交一給我,一邊說。
小石頭聞訊過來,氣憤地說:「哎喲喂,你小半天幹得完30套嗎?耽誤那麼一會兒就減30?」
「龍哥說的。」
我沒看小石頭,對方利說:「數好了,別一激動再少數倆。」
清了數,我把30套灰網的原料送進庫房,染讓龔小可走個帳。二龍正拿個小鋸條刀往葫蘆上刻著什麼,專心致志的樣子,我說:「你咋不等幹了刻,現在刻,將來一干,是不是會暴皮呀?」
二龍停了一下:「有道理是吧?」
林子笑道:「剛才我就告訴你幹了再刻,讓關之洲給畫,老三持刀,多省事?」
二龍說:「我才不讓他們過癮哪……我聽說這葫蘆得濕著刻呀,陳威是不是?」
我笑著說我還真沒研究過這塊。
二龍問:「給眼鏡減活兒,小石頭放屁了沒?」
「蔫屁,也就放個蔫屁,他敢說『不』字么?」我笑道。
屋裡的人都笑起來,林子說:「大中還老想砸他,我看用不著,就這麼一點點磨,就能把他磨神經了。」
二龍突然把一個葫蘆砸在桌上,那葫蘆立刻裂成幾塊。二龍笑道:「讓他自己崩潰!」
我笑笑,心說「一幫神經」,問了問二龍還有事兒沒有,準備撤退,二龍說:「讓何永再給我摘倆葫蘆。」
我趕緊回去,何永領旨跑了出去,突然在外面大喊:「豬!豬啊!吃香菜哪!」
廣瀾、胖子們都跟著往外跑,廣瀾順手抄了塊木版兒。
「哪來的豬?」我起身從窗戶一看,可不是么,有四隻小花豬正往七大的圍牆跑呢,葫蘆架下的香菜被啃得禿了一大片。這才想起七大外面的二重大牆內,是菜園、漁場和養殖場,肯定是圍牆有豁口或者排水管道唄,讓這些圓一滾滾的小傢伙給鑽進來了。
何永大喊著飛出一磚,砸在一隻小豬的身旁,受了驚嚇的小豬尖一叫著躥了一下,往牆根的草叢裡一鑽,不見了。他們追到近前,廣瀾用木板兒一扒拉,罵著,何永怒沖沖踹了一腳監區圍牆,和廣瀾、胖子怏怏地回來看香菜。
廣瀾先進去找二龍了,二龍風風火火跑出去,站在葫蘆架下破口大罵,叫囂要殺出圍牆,把養殖場的豬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