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紈絝子弟
宋酒被宋君顧這一身的頹廢樣給氣慘了,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君顧,你現在膽子大了是不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宋家郎君該有的樣子?」
少年這才睜開他那因醉酒而朦朧不清的雙眼,沒有半絲怒氣。彷彿不知道生氣該是什麼樣子的,只是怔愣了片刻。
陌生人?他不認識。
「你怎知我姓名?」
宋酒揉了揉發紅的手心,可見方才的那一掌她下了多大的力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說得大概就是宋君顧了。
「你先起來。」宋酒道。
「素昧平生,我為何要聽你的?」宋君顧執拗的性子又犯了。「你還未回答我,你為何知曉我姓甚名誰?」
宋酒知道他的拗病犯起來,誰也拿他沒轍,只得說道:「你阿姐告訴我的。」
「阿姐?」宋君顧眼神一亮,激動得一把拉住宋酒的雙手,竟忘了自己是一身狼狽,也忘了男女之防。「你認得我阿姐?」
種卿適時地咳了兩聲,宋君顧雖只有十三歲,但也到了該有所顧忌的時候。
宋酒倒沒有半分不適,自家弟弟,她又怎會介意呢?
「你當真認得我阿姐?」宋君顧又問了一遍。
宋酒點頭,「我還知道有一回你偷喝了你阿姐釀的酒,結果被她發現了,就罰你喝了一壺的醋。那時候你站在院子外暗暗將你阿姐罵了一通,卻不知她就在門內看著你呢。」
宋君顧聽著聽著,兩眼不覺已是模糊一片。說到底,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而已。那個處處為他著想的阿姐,那個對他嚴詞厲色的阿姐,已經不在了。
受恩的人還沒來得及報答這份恩情,施恩的人便早早地揮手人間,這便是人生的第一憾事。
「阿姐……」這一聲帶著濃濃鼻音的「阿姐」,透著強烈的無助、孤獨與不安。
宋酒下意識地想要回應,卻擔心種卿會從中看出端倪,只好換作攙起宋君顧的胳膊,輕輕地說:「起來,我帶你去收拾乾淨。」
興許是想起阿姐的緣故,宋君顧乖乖地站了起來。
宋酒呼來檐子,讓他坐了進去。畢竟青天白日的,若是讓人瞧見他這副邋遢的模樣,指不定日後會被說三道四。
「大哥,今日多謝你出手相助。」宋酒這才對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種卿說道。
種卿是個性子豪爽之人,自然不會計較這些。不過他倒是對宋君顧的身份好奇地很。「妹子,那小郎君你認得?我見你似乎很關心他?」
種卿其實是有些吃味的。
他身為宋酒的大哥,也不見她如此關心自己,雖然他們這才是第二回相見。但與那個叫宋君顧的相比,宋酒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太熱切。他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只覺得宋酒對他是有所保留,對宋君顧卻是全然付出的。
這點讓他覺得有些丟面子。與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相比,他在宋酒眼裡顯得不是那麼重要。
宋酒乾笑,「小宋酒家的小郎君,也是臨安有名的紈絝子弟之一。」與其等種卿去查宋君顧的身份,倒不如現在同他說個清楚。
「我同你說過吧,我與宋大娘子是舊交。如今她不在了,能幫襯的就幫襯吧,不枉我與她相識一場。」
宋酒撒起慌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論演技,她是不輸任何人的。早年跟隨阿爹南北往來,早已練就了一身技藝。經營小宋酒家的這一年,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在商賈間周旋靠的就是這一身的本領。
種卿朝那檐子看去,問道:「你打算將他送回去?」
「不,他絕對不能回去。」宋酒斬釘截鐵地道。
種卿似乎被宋酒這股氣勢驚到了。「為何?他家中還有親人……」
宋酒笑著問他,「大哥,你去查過小宋酒家,也查過宋家的人,我說的對否?」
種卿一噎,難為情地說道:「為了再嘗嘗留仙酒,不得已為之。」
「那大哥可知道宋家真正的狀況?有的人,只怕進了宋宅就再也見不著了。宋家大娘子如此,宋小郎君亦是如此。」宋酒看著宋君顧坐的的檐子,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讓阿弟死在宋雪瀅和胡氏手裡。
「我聽聞宋家二娘子對宋小郎君不錯,雖是妾室所出,對嫡室的姐弟卻是謙恭敬愛的。」
「謙恭敬愛?」宋酒看著種卿,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卻也讓她決定了一件事。
如今她所能倚靠的只有種卿這座大山,宋家酒樓以及宋君顧的安危都要依靠他。
「大哥,若真是謙恭敬愛,宋小郎君又怎會成為臨安的紈絝子弟?」
種卿心驚,他出生大家,怎會不知掩藏在深宅之下那些骯髒的手段。只是不曾想,著有秀麗溫婉之稱的臨安,亦會如此。
「那若是他家裡人問起,你如何應付?若她們到知府門前告你一狀,說你拐帶孩童,又該如何?」
「大哥莫擔心,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不然你帶來的小童該恨上我了……」
種卿一瞧,果然,白雨氣鼓鼓地站在巷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宋酒說的不錯,白雨確實恨上了她,以致日後見到她,總不會給她好臉色。
宋酒帶著宋君顧到了家門口,宋君顧卻止住腳步。
「我還是回家吧,阿姐說過不能輕易過人府上借宿,以免……」
「以免有人心懷不軌?」
宋君顧驚訝道:「你又知道?」
宋酒摸了摸他的頭,傻孩子,我是你阿姐,怎會不知道?「進來吧,換身衣裳、再把傷口處理了。」
宋君顧沉默地跟著她進去。
「小娘子,你可回來啦!不好了……」
一進門,花媼急匆匆地跑來,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宋酒攙住她,問:「花媼不急,慢慢說。」
「小郎君……他……」花媼指著宋清盼的房間,上氣不接下氣。
宋酒立馬撇開花媼,朝宋清盼的房間飛奔而去。
宋君顧雖不知發生何事,也快步跟上去。
房裡儘是乒乒乓乓的聲音,聽著都覺得嚇人,難怪花媼會嚇得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