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越國的王 十二

第十二章 越國的王 十二

?空曠的山頂處,從這兒舉目眺望是洛城層層疊疊的宮闕,青綠色的瓦片如同沉睡下去的龐然大物上的鱗片,趙無可背著手站在山崖處,綢緞鉤織成的華衣在山風裡盪著。

「這越國真是冷啊!」

略顯突兀的話擊碎靜謐,在趙無可的身後,一個身披灰黑色的大氅,在大氅裡面微微露著銀白色的鏈子,他斂了斂脖頸處的衣料,走至趙無可的身後:「戰旗永存,金戈折戟鐵蹄依舊!」

「戰旗永存.戰門趙無可!」

趙無可聽到聲音,他轉過身伸出右手握拳,舉起放在他身後那人的胸前,目光複雜的看著對方的眼睛。

「戰旗永存.戰門沈凌」

灰色的大氅被理了理,他亦是伸出右手握拳,朝著橫在他胸前的拳頭輕輕的擊了過去,笑容蔓開:「趙師兄,六年不見可好?」

「甚好..」

趙無可錯開沈凌的眼睛,背轉過身,看著連綿的宮闕,語氣平緩,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那個孩子是項珂師弟的孩子嘛?他幼年的時候我曾看過他,一晃十幾年都過去了。」

略顯惆悵的言語被沈凌緩緩從嗓子間擠出,他走至趙無可的身邊和他並排站著,側過頭看了眼目光有些失神的趙無可,轉過頭望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宮闕,「那小子的刀法很像項珂師弟啊!看著他的那股狠勁我以為我...」

話語到這裡就是停了下來,風裡響起了他長長的嘆息,細長的嘆息在趙無可心間勾勒出一張粘稠的網,撒了下去。

「是啊!他很像我們的那個師弟...」

沉默方許,趙無可嘆了聲,背著的手在此刻微微抽搐了下,他閉上眼想起那個銀盔疲憊的少年將他的長劍從肺葉中拔出時,大呼:「拿著我的頭顱高升去,為將者豈能買主求榮..」

「你將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了他,你不怕哪天他會提著他的那把刀回來嗎?畢竟是你...」

沈凌剛說到這裡,趙無可舉起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指著那連綿的宮闕說:「曾經有個星宿師告訴我他會回來,走上那王座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

沈凌眼皮一跳,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趙無可,語氣有些急促的問:「是拓跋那傢伙的預言嘛?」

「嗯」

趙無可點了點頭,眼神有些黯淡,背著手望著遠處,搖頭苦笑:「沈師弟,星宿師的預言你信嗎?相信萬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沒有回答,沈凌望著連綿的宮闕陷入了沉默..

..........

夜已深,趙家大宅子內偶爾傳來幾聲外面的打更聲,已經昏迷了兩天的項一鳴緩緩的睜開眼,他用手肘慢慢的支撐自己身子躺起來。

在他胸口和左手之處有著厚厚的紗布纏在上面,他因吃疼倒吸了口冷氣,低頭間他發現清雅將頭撲在桌面上已經睡了過去,橘黃色的燭光打在她清秀的側臉上。

暖意漸漸在項一鳴的心中延伸,這已經是深夜,他知道趙無不可能會同意她這般的待在自己的房內,多半是放心不下自己,早早回去后又折回了來,守在他的身邊照料自己。

他緩緩的下床,站起身躡手躡腳的走至清雅的身邊,有些吃力的將清雅橫抱起來,慢慢再次走至床邊,深怕自己驚醒了懷中的人兒,小心翼翼的將對方放下,而後將被褥蓋在對方的身子上。

「項大哥...」

一隻纖細嫩白的手忽地抓住他捻起被褥的手,他一愣以為清雅醒了,側過頭看去清雅紅潤的唇輕輕的蠕動著,緊閉著的眸子上睫毛抖動,一副惹人憐的樣子。

項一鳴緩緩嘆了口氣,一手黏住清雅的皓腕,將她的手放入被褥中,側過頭去站了起來,朝那張桌子還沒走幾步,他的耳邊就又聽到了清雅的話:「項大哥是你嗎?你多久醒..醒的?」

常年手握霸刀的手已經掌握不了那文人握筆的力道了,項一鳴知道自己剛才手握清雅皓腕的力道興許重了些,現在這小妮子是真的醒了,他背著身回答:「剛剛,你在這裡睡吧,我出去走走。」

「項大哥..」

清雅纖細的手緊緊握著被褥的一角,耳腮邊騰起抹殷紅,她注意到自己正躺在項一鳴的床上,心中不由得掀起陣陣漣漪,丹唇微啟:「項大哥外面風..風大。」

有些結巴的話語落在這靜謐的房間內,項一鳴聽后,他剛剛停住的步子再次一動,言語平淡:「沒事。」

「項大哥,你傷還沒有好呢?」

清雅看見項一鳴移動的步子,他急忙的掀開了被子穿著鞋站了起來,跑至項一鳴身前,一手抓過對方的衣角,急急的說:「項大哥,我..我回去了,你不要出去。」

項一鳴低下頭看了眼被清雅抓住的衣角,又將目光上移看向清雅的眼,點了點頭。

「嗯!」

清雅對上項一鳴湛藍的眸子,她的心忽然亂跳了起來,急忙鬆開了手,低著頭輕輕「嗯」了身,錯過對方的身子,走至門前,一手搭在扣住門的木板上,腮幫緋紅時急忙的說:「那項大哥早些睡,我走了..」

項一鳴輕輕的應了聲,而後看見清雅的手有些無措的將木板捻起,門也不拉上就匆匆的跑開了。

他愣愣的看著清雅再度眼中消失,默默的走到門前,把門拉上后再將門板扣上,一個人走至床前躺下,那日在武場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現在他眼前,他嘴角拉開笑意,他就要自由了,他就要重新回到那個地方。

......

同一時間..

哭聲似乎將每個人的心肺摳出來,拓跋家無數的火把在宅子內隨著移動的下人匆匆的閃動著。

拓跋倩跪拜在床前,淚眼泫然,精緻的華衣已經被她自己掉下的淚沁濕,她哭喘著有些說不出話來,雙手緊緊的握著床上那個臉色蒼白,氣息奄奄男子的手。她深怕須臾后就會失去他。

在她的旁邊站著個明艷的婦人。她一身淺藍色的裙衣,精緻而華貴,胳膊之上裸露著瑩白的皮膚,單個翠綠色的鐲子套在她的皓腕上泛著幽冷的光。

她和拓跋倩一樣,其眸子呈現深藍色和板栗色,高高的髮髻被盤起,明艷中帶著高貴站在那裡,她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

「你是魅嘛?為什麼你們的眸子顏色不一樣?」

「我是星宿師,我為自己算的未來里沒你,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竹籃你懂嘛?我如劃過的星,短暫而炫目,你不要跟著我,否則你將來會孤獨的..會孤獨的..」

她眸子內騰起薄薄的水汽,她蹲下身和拓跋倩一同抓起床上男子微冷的手,聲音輕柔:「預宿,我不後悔,一直都不後悔..」

低低的聲音落入床上男子的耳中,他嘴唇微微蠕動,臉上有鋪展不開去的笑。

「什麼?」

婦人站了起來躬著身,將自己的耳貼在床上男子唇邊:「我..我後悔..我的那個決定會給你半生的孤獨..對不起..」

輕而虛弱的聲音鑽進婦人的耳內,她哭了起來不住的搖頭,哭啞的嗓子:「夠了..夠了,你這顆劃過天空的星給我的熾熱,足以讓我溫暖一輩子,我不會孤獨的..」

床上男子臉上的笑容在這刻全部的鋪展開去。他想要抬起手來,乏力虛弱的感覺讓他心中自嘲,可他依然想要抬起手來,他想要用手摸摸眼前這個女子的臉。

「我是竹籃,我是魅,你知道我的家在哪裡嘛?」

「為什麼你們人族都有家,而我們魅沒有,我想有家..」

「我要跟著你,你是我見的第一個人,從我出生我就知道緣分了...」

「你為什麼要那麼相信自己預言的未來,如果你沒有未來,你相信的豈不是一堆虛無的夢..」

婦人注意到男子的另一隻抖動的手,她將男子的手抓起湊在自己的面容上,低低抽泣的望著眼前這個男子,這個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久活仍然同意讓她跟在自己身邊的男子。

「預宿,十五年夠了..」

婦人低低的說,目光移向一直哭泣的拓跋倩,抽出只手在拓跋倩髮絲間揉著,「我會照顧好了她,帶她去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床上的男子在這刻也是側過頭去看向拓跋倩,眼中全是濃濃的溺愛,他的孩子十五了,再過一年就成年了,他心中有些遺憾,如果這天再讓他多活一年,他就沒什麼遺憾了。

竹籠內燈火隨著沿著門沿縫隙吹進來的風忽明忽暗,燭火搖擺中,這房間里的哭聲忽然變得更大了,此刻這拓跋宅子內哀聲穿過宅子外的巷子。

矗立在巷子兩道的宅子前在這刻都是亮了起來,許許多多的人都走出房內,斂著衣物朝拓跋家那個方向看去,他們知道一向待人極好的拓跋家主在這刻多半走了,帶著他的預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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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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