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越國的王 十三
?越國太祥十二年.
越國正式和楚國聯盟,立四殿下李啟為世子去往楚國作為人質。
李啟站在殿外的風裡,清袍博帶迎風而飄,他眺望著腳下連綿的宮闕,套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徐徐轉動著。
「殿下..」
略帶惆悵的話從他的後面傳來,他扣動扳指的手一定,背著手望向蒼灰色的天空,長嘆了口氣:「南宮上大夫,此為命嘛?」
背後一名白髮老者,耳側灰白色的鬢髮被風吹開,額頭上的皺紋擰成一條條線緊湊的連亘起來。他躬著身,仰頭看著李啟的背影,嘴角扯開些弧度,卻不知怎麼回答。
「始雖垂翅回奚,終能奮翼黽池,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殿下何必出此言呢?」
沉默幾許,後面的老者語氣有些生澀的開口,似乎他說得話過於逞強致使他都有些難於開口。
「是嘛?南宮上大夫,我過去布置的一切皆是為了這個位置,現在得了!這可真謂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啊!」
長長的嘆息被李啟拉的老長,他背著的手一垂,右手抬起拉直被吹起的鬢髮,無力的搖了搖頭,語氣失落:「吾往楚,為世子又有何用?這雞肋般的存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世子殿下....」
背後的老者聞言一嘆,他豈不知李啟心中所想,若李啟去了楚國,那麼他原先布置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此後大殿下李斯恐怕會一枝獨秀了。
李啟伸出一隻白皙纖長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打斷老者的嘆息,閉了閉眼,而後搖了搖頭,閉著的眼開闔,朝前方走了幾步,忽的停了下來:「若吾不可歸來,汝則選良主而侍吧!」
「世子殿下...」
背後的老者聞言,他忽地匍匐在地下,微微抬起頭來,誠惶誠恐道:「吾願在越,候世子殿下歸來!」
沒有回答,李啟嘴角拉開抹苦笑,到了楚國能不能回,這一切都要看天意了,他邁開腳朝著遠方走去。
....
同一時間..
拓跋預宿已經下葬三日了,府邸前早先遺留的白色和黃色的冥紙已經不知飛去哪裡了。
項一鳴和清雅陪同拓跋倩坐在屋頂處,隔著道矮矮的灰色牆體看著大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
三人都沒有說話,拓跋倩的眼睛有些臃腫,小巧的嘴毫無血色,她將腮幫枕在膝蓋上,斜著頭看向遠方。
屋檐下,清脆的鈴鐺聲響個不停,像是夏末的知了,明知道沒有了後來,還想讓自己的聲音留在晚秋。
「真是煩人!」
清雅故作嘟囔了聲,心中生怕這風大襲了拓跋倩的身子,挽著拓跋倩的手搖了搖:「倩姐姐,這屋頂風大,小心著涼,我們還是下去吧!」
「不,我想多獃獃。」
拓跋倩抽開被清雅搖晃的手,將手放在風中,四指攤開,任由風從她的指縫間流過。
她的目光隨著自己徐徐轉動的手緩緩移動著,而後站起身,仰著頭看著似是近在咫尺的天,抬出手緩緩在氣流里刮動著,像是在撫摸著這偌大的天空。
「這天的另一邊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拓跋倩仰起的頭,眼中冒出了少許的水汽,她踮起腳語氣中有著掩不過去的急迫。
坐著的項一鳴和清雅看見拓跋倩踮起腳尖,他們二人都有些擔心,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想伸出手將其扶住。
「你們還沒有回答我呢?」
她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清雅和項一鳴剛剛伸出的手,拓跋倩偏過頭染著水汽的眼擠出抹笑意,只是那笑帶著濃濃的苦澀。
「有,那個世界沒有傷病,比我們的這個世界更美。」
項一鳴湛藍的眸子內目光閃爍,剛伸出的手縮了回去,腳步輕移靠近了拓跋倩,語氣之中透著肯定。
「真的嘛?」
拓跋倩錯開項一鳴的目光,踮起的腳尖又縮了回去,淚眼泫然般的迎著風努力的睜開眼看向遠方。
「真的。」
清雅看著項一鳴在拓跋倩問話后,目光又有些黯淡,許多年前清雅記著眼前的這個青年也是問過她同樣的問題,目光也是這般的無奈,她急急的開口回答拓跋倩。
話語飄在空中被拉長,變得細而長了起來,拓跋倩沒有再次說話,她腳步踮起,一手托著淡藍色的裙角在屋頂跳了起來。
裊娜輕盈的身姿如是一隻飄在風中的藍色蝴蝶,裙角拉開的弧度恰似翩翩跳動的翼翅,她嘴角微翹,微微仰著頭看著灰色的天:「自幼,我爹就希望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我總是逆著他的性子做些無理的事情來。」
細碎的步子慢慢的轉換著,項一鳴看著在屋頂上跳動起來的拓跋倩,他微微的一愣,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那個跋扈的丫頭也是會跳舞的,安靜下來的樣子是這般的美。
「你們說我爹在天上可以看見嘛?我好像好像讓他知道他的女兒變了。」
淚隨著拓跋倩的聲音落下而落下,拓跋倩的步子極速的變換著,髮絲在風裡千般輾轉,閃著反射的光跳動著。
「會看見的..」
二人同時的開口,身子矗立在拓跋倩的身旁,小心翼翼的護著。
「那我爹也一定可以聽到吧!」拓跋倩目光清冷,而後朱唇微啟。婉轉清脆的歌聲如潺潺的泉水湧向天際,拓跋倩就這樣跳動著,讓風載著自己的歌聲延伸向似是近在咫尺的天幕。
清雅和項一鳴靜默的站在拓跋倩的身邊,一邊帶著心疼的看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護著她,深怕出了意外。
拓跋家大宅子的附院里站著一個婦人,她的唇邊殘留著未消去的妝影,將她那蒼白的唇少許的掩蓋著。
青絲婉轉,她理了理額前被風壓著的髮絲,微微仰著頭看著屋頂出翩翩起舞的拓跋倩,又抬頭看了看天,不禁喃喃:「這天的外面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預宿你真的可以看見我們嗎?」
有些惆悵的喃語被風吹開,婦人低下頭,淚水劃過如畫般的臉龐,她斂起心中的失落,背轉過身,一個人徐徐的朝著府外走去,她的身後拓跋倩略帶哽咽的歌聲還在空中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