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鮫歌 九

第二十三章 鮫歌 九

?跳閃的火焰陷在海水內的影子不住的閃動,水與火相互交融。在海風之中像是戀人擁抱在一起,雙唇輾轉允動撕咬,迎合著從海面下衝出的戰歌:

戰甲錚錚兮敵若雲,凌余陣兮躐吾族.

余族之尊兮焉成枉?

援玉槍兮擊鳴鼓,出不入兮往不返.

豈曰無勇?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勇?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勇?修我鱗甲,與子偕行.

..............

宏大而悲愴的氛圍瀰漫在海域之中,大海之中鮫人的目光盯著宣鋼打造的船底,身子遊動。他們身子內飄出的血溢在海水中,與他們遊動的身子擦肩而過,就似相好的朋友就此成為陌人。

沈凌站在甲板之上,船頭已然撥轉了個方向,桅杆上掛著的帆和風向有著股弧度。海風鼓著由獸皮拼湊而成的帆布帶動船隻,撕開船底的海水朝著遠方而去。

他望著在海面上燃燒的火焰,耳側是鮫人悲壯的戰歌,他有些失神,嘴中喃喃:「戰甲錚錚兮敵若雲,凌與陣兮躐吾族...」

聲音極細,他人看上去只見他雙唇蠕動,卻是不知他在說什麼。

「將軍,徐州商盟那方以三艘鬥艦的代價,已經撕開了鮫人的圍堵,朝我們而來。我們是不是應該放箭警告他們!」

一名斥候躬著身子,言語之中帶著抖動有些緩不過氣來。

「讓他們跟著!」沈凌擺了擺手,目光眺望至商船那兒。

拖著血肉翻卷的身子,許多鮫人將手中最後的武器拋向商船的甲板之上。整個徐州商盟的艦隊毫無鬥志,趁著海風鼓動帆布逃命。倒在甲板上的不少屍體已經泛冷,血色黯淡的融入到了甲板內,成了股帶著腥味的別緻染料。

.........

「沈將軍,這些黑鱗鮫人怎麼會如此瘋狂的攻擊我們?」李啟望著離船艦有些距離的鮫人,在士兵的掩護下走至沈凌身側,丹唇微啟。

沈凌聽到李啟的聲音,他表情略微的頓了頓,凝固在原先的表情上。他偏轉過頭,看著髮絲飄飄的李啟,在他的旁邊是握著霸刀的項一鳴。

他瞪了瞪項一鳴,望著他手上的霸刀,心裡不由得想起了他的那個師弟。

他瞅著已然從艙室中走出的李啟,轉過頭,左手微抬指向商船上,眉宇揉在一處:「想必是徐州商盟此次捕抓到的鮫人部落和水下這批鮫人結了盟,直接是引得這般多的鮫人而來。」

「哦!是嘛?」

李啟嘴角打開抹冷笑,望著商船笑而不語。旁側的項一鳴只是輕輕的瞥了眼商船就是將目光散開,當他注意到在海水中正流逝而去的那抹紅時,他不變的表情終於是有一絲變化。

「這般到底要死多少的人?」他心中不由的去想,上下的牙齒扣住唇間的肉,握著霸刀的手鬆緩。

「沈將軍覺得他們還會再追上來嗎?」李啟將目光從商船上移開,心裡有種反胃的感覺,他在海面上緩緩掃過。

「李世子認為鮫人一個部落能有多少人?」

沈凌眯著眼看著商船追了上來,在商船的尾舷有著為數不多的鮫人不顧火勢翻躍出海面。

默然,李啟眸子有些黯淡,不知該說些什麼。一個鮫人部落頂多也就千來人,此番一戰已是傷的不清,他們如是想要繼續在這大海中繁衍,恐怕是不敢再繼續追下去了。

火勢在海風中愈來愈小,濃煙漸散。李啟掃視海面的眸子驀然停轉,他望著離船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背著的手有著輕微的跳動。

項一鳴注意到李啟的目光,內心疑惑,順著他的目光而去,卻是看見一個女子在海面上掙扎遊動著,時不時的撲進海面又是再浮出來。在她的身側是逐漸散開的血。

「是她?」

項一鳴嘴中低語句,轉頭看了眼正在解開身上灰色的大氅,只露出一副冰冷的鏈子甲,朝著大海跳了下去。

「李世子..」

沈凌大呼,望著已是跳下去不斷朝著某個方向游去的李啟,他轉頭吩咐後面之人:「快去,快下去護著李世子的安全。」

「快去!」

「是!」

他身後的數十人齊齊將套在身上厚重的盔甲卸下,朝著海面跳了下去。

項一鳴心中錯愕,抽回在李啟剛跳下去未及時伸出的那隻手。他右手用力的一甩將霸刀插入甲板內,解開身上的銀色鎧甲。

「你想要做什麼?」

沈凌有些怒氣的看著正解下鎧甲的項一鳴,步子朝他走了步,擋在他前面。

「我是世子身邊的侍衛,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他。」

項一鳴身子錯開沈凌,目光冷毅,拿出清雅送給他的那把匕首。在沈凌變得有些複雜的目光中踏前一步。

言語還沒在風中散開,沈凌沒有再去阻止。在項一鳴的後面是其餘三位伴著李啟的侍衛。

「那小心..」

沈凌步子移動,耳邊響起了跳水的聲音,輕輕的說了句,也不知跳進海水內的項一鳴是否還可以聽到。

這時的季節已是深秋了,海水裹著海風是種極為刺骨的感覺。項一鳴身子浮在海面上,海水有些淡紅。

他在海水中微微傾斜著頭,望著離自己不遠的李啟。在他們的前面是個鮫人,紫色的尾泣著血,殘損的鱗片附在她的尾上隨著海水擺動,血液從她的身子內冒出。

她是李啟嘴中的那個鮫人--百川.

她身子上的傷想必是兩軍交戰時誤傷的吧!畢竟不是每一個士兵都是看見過她,能活著就是運氣了。

艨艟和先登圍了上來,船上的士兵目光謹慎的拉動手中的弓,李啟已是游到百川的旁邊,用手將其豐腴的身子托起:「我不是放你走了嗎?大海那麼大你又何必回來?」

玫瑰色的眸子勾著海水濕濕的,她身子有些無力,傷口處的疼痛咀嚼著她胸腔那顆跳動著的心。

「我不知往哪兒走!大海太大了,可我不知道哪兒可以接納我。」

她輕輕的說著,被李啟托著的身子微微掙扎著,想要脫開李啟的手。

「你願意跟著我嗎?」望著眼前的女子,李啟目光有些複雜。這般可憐的人不由得讓他想起他十歲那年死在宮內的母親:

「啟兒,你的父王曾經對我說過他會許我一個天下。我那時以為擁有了他給我的整個天下,我就自由了,你說這擁有天下的人是否真的就擁有了自由?」

「這越國其實很小的,宮內之人的數十載不過千丈粉黛宮牆。這天下也是極小的,萬般絢麗不過腳下數百里。」

「你父皇許我的天下,終究是夕陽下的剪影。美是美了,但太遠了,在天的那方,他不可能帶著我去。」

百川掙扎著抬起頭,她看見男子純澈的眼,她擠出笑,言:「跟著你,我擁有的是三丈水深的池子嗎?」

「不,興許會更多點!」李啟嘴角拉開笑,托著百川緩緩朝著離他不遠的艨艟而去。

項一鳴護在他們的後面,有著少些追上來的鮫人拉扯著他,將尖銳的武器插入了他的腿內。

他已是忘了最後他是如何爬上船艦的,他只是記得後來他躺在甲板上。那天格外的藍,風一吹就有了秋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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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旗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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