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將軍白頭
韓擒虎，隋朝四大名將之一。
與之齊名的三人，一個賀若弼，蕩平南陳，統一南北。
一個史萬歲，屢破突厥，驍勇善戰，於亂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還有一個楊素，戰場之上打遍天下無敵手，終生未嘗一敗。
能和這樣三個戰功赫赫的將軍齊名，可想而知韓擒虎的名氣有多大，能力有多強。
都說虎父無犬子，韓世諤做為名將韓擒虎的兒子，自身能力必定異於常人。
讓李長歡想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官二代子弟，怎麼會淪落到給人當親兵。
不嫌掉身份？
後來，李長歡經過一番交淺言深的暢聊，這才明白韓世諤雖然是親兵，卻也是非同一般的親兵。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韓世諤的頂頭上司是楊素，他是楊素的親兵！
給一個出將入相的宰相當親兵，和尋常的親兵相比，能一樣嗎？
當然不可能一樣。
就拿眼前最簡單的例子來說。
周圍的人一聽說韓世諤是楊素的親兵，一個個恨不得把頭擠爛地往前靠，誰都想在韓世諤面前說上一句話。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李長歡本來和韓世諤暢聊著好好的，卻突然被眾親兵的「熱情似火」給擠了出去。
李長歡往後退了幾步，大搖其頭地嘀咕道：「唉，權勢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外衣。」
「這個比喻好，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能說出如此意味深長的話。」一道聲音從李長歡身後傳來。
李長歡回頭一瞧，只見一名紅衣似火的女子，俏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不是紅拂是誰！
李長歡點頭問好：「紅拂姑娘好。」
紅拂美目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輕笑道：「你好像不是很樂意見到我，是因為害怕么？我有長得有那麼可怕？」
李長歡道：「怎麼會，紅拂姑娘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
頓了頓，在紅拂笑靨如花之時，又道：「之一。」
紅拂笑容不減道：「如果你把最後兩個字去掉，我會很開心。」
李長歡笑而不語。
不論男女，人都是貪得無厭的，已經很好了，卻想更好，更好之後，還想最好，不到最好，便不罷休。
漂亮的女人想要更漂亮，厲害的男人想要更厲害，什麼都要爭破頭，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找李靖？他剛進去不久，恐怕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李長歡隨口岔開話題。
紅拂道：「不，我找你。」
李長歡頓時心中一緊，故作鎮定道：「沒記錯的話，我們是第二次見面吧，不知紅拂姑娘找我有何貴幹？」
「是第二次嗎？你記錯了吧，我怎麼記得，是第三次呢。」紅拂笑容玩味。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長歡哪能不清楚，對方十有八九已經想起了道觀的那次初見。
李長歡堆笑道：「紅拂姑娘真是好記性，好眼力，這樣都能認出我來，我不服都不行。」
紅拂眼眸一凝，沉聲道：「好啊，果然是你！」
李長歡暗叫糟糕，他看紅拂的表情，哪能不知道對方剛才是有意試探。
他的江湖經驗還是太淺了，一個不留神就著了道。
突然。
紅拂出手揪住了李長歡的衣領，壓低了聲音道：「說，你到底是誰？你有什麼目的？還有那天的黑衣人，是不是你救走的？」
李長歡有口難言，他還能是誰？
他能有什麼目的？
人倒是他救的不假，可他能實話實說嗎？
當然不能，天知道汐兒和紅拂之間有什麼仇什麼怨。
為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長歡決定用三寸不爛之舌，營造一個善意的謊言。
「我真叫李長歡，真名，真人，如假包換。」
「我也沒什麼目的，只求頭上有塊片瓦遮頭，三餐有吃，不用大魚大肉，餓不死就好。」
「至於你說的什麼黑衣人，我壓根見都沒見過，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
李長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了一通，他以為能唬住紅拂，沒想到紅拂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紅拂淡淡道：「好，你先發個誓來聽聽。」
李長歡苦笑道：「真要發誓啊？」
「不敢了？」紅拂冷哼道。
李長歡沒辦法了，三根手指豎起來，對天起誓道：「我李長歡用人格起誓，我前面說的話都是真的，比珍珠還真，若是有半句虛言，我就，我就……」
紅拂奚落道：「後果都不敢說，這也叫發誓？」
李長歡咬牙道：「若有半句虛言，我就一輩子沒飯吃！」
紅拂冷冷道：「這算什麼？就算你一輩子不吃飯，你也可以吃其它東西，換一個！」
李長歡嘆了口氣，豁出去道：「若我有半句虛言，我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他轉而看向紅拂，問道：「這總可以了吧？」
紅拂平靜道：「勉勉強強吧，最好你說的是真話，如果讓我發現你說謊騙我，不用天打五雷轟，我會親手送你去見閻羅王。」
李長歡訕笑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紅拂姑娘現在懷疑我也很正常，誰讓我們還不熟呢，等你我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我絕非一個善於說謊的人，尤其是面對女孩子的時候，我其實是很誠實很含蓄的人……」
紅拂起初聽到「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時候，隱隱還有些驚艷，美目之中也是異彩連連。
但是，李長歡後面越說越啰嗦，猶如一隻蒼蠅般「嗡嗡嗡」叫個不停，她越聽越煩躁，只想趕緊離開此地，一刻也不想多待。
「行了，我還有事要辦，你以後最好給我老實點！」紅拂口頭警告之後，扭身而去。
李長歡看著那頭也不回的曼妙倩影，嘴角一揚，感嘆道：「我這麼機智，連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不久后，主帥大帳突然有了動靜。
只見一位氣勢威嚴的金甲將軍率先走了出來，他一出現，周圍所有兵將肅然起敬。
李長歡遙遙眺望，心道：「這人莫非就是楊素？」
他雖然入住楊素府邸，卻從未有機會一見楊素本人，即便是跟隨李靖充軍入伍以後，到了楊素麾下當了兵，卻仍然緣慳一面。
今天，李長歡第一次有幸見到了楊素，給人的感覺，楊素除了氣勢上頗為不凡以外，和尋常人也差不了多少。
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沒有三頭六臂，隱隱約約的，李長歡還看到了楊素頭上的白髮。
見到這樣一個平凡的楊素，李長歡輕輕搖了搖頭，他倒不是失望，僅僅有些噓唏。
大隨的第一名將，原來已經白髮蒼蒼，垂垂老矣。
將軍白頭，美人遲暮。
時光總是能殘忍的風化掉所有美好或不美好的事物。
此時此刻，對生命充滿敬畏的李長歡，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
世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