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路搭順車
清晨,天空飄下絲絲細雨,像是一支神筆,待將田園描得更青,山野繪得更綠之後,便頃刻收回,不曾有一絲留戀。
朝陽升起,那和煦的陽光將樹葉間的水滴蒸發上升,變成薄薄一層水霧,將山野籠罩其間,顯得清新而悠逸。
山巒腳下,零星有幾家茅屋,屋上是裊裊炊煙,暖陽之下,安寧而祥和。
若是有個文人墨客趕路路過於此,見此美境,定會取下斗笠一抹額上汗珠,然後登高遠眺,朗聲道:
「道狹草木長,朝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賦歌抒懷結束,一聲長笑,再次戴上斗笠,星夜緊趕。
可惜,文人墨客,對於這詩文不興的烏斯藏國來說,實在緊缺,所以,空自浪費了這一番美景。
雖然沒有文人路過,但是村頭外的大道上,還是有一個趕路的人,不過……他的年齡是在太小了些。
一身青衫殘破不堪,加上一路風塵,顯得有些髒亂,身上臉上,還有不少傷痕,皮膚略微發白,肩上搭著一個褡褳樣式的東西。
唯一有點出奇的,就是那雙墨玉般靈動晶亮的眼睛。
此人正是袁熲,此時正在著急趕路,目標所向,正是數十裡外的察隅縣。
昨日在男子護送下出了深山,就尋了一老實獵戶家借住,雖然男子也同樣在一屋打坐修鍊,袁熲卻是知道,這將是男子護送自己的最後一程。
所以借著男子的威懾,袁熲拿出五株靈藥中最小的一株,委託獵戶的妻子連夜給自己縫製了這個褡褳。
清晨,男子果然告辭,袁熲無奈,也只能抱手相謝。
見到袁熲如此,男子走出兩步,猶豫半晌,也不轉身,輕聲囑咐道:
「你那土波神魄損傷嚴重,最好在三月之內找到丹藥或者高手出手救治,否則到時三魂七魄再難約束,飛離體外,就……」
男子雖然話沒說完,袁熲卻是聽了個明白,到時魂飛魄散,神鬼難治,縱是妙手神醫,也回天乏術。
所以,在男子走後不久,袁熲就將土波和靈藥裝入褡褳,起身告辭。
獵戶實在人家,昨夜袁熲拿出的靈藥價值不俗,先說要護送袁熲去縣城,袁熲卻知道其是一家支柱,若是跟了自己遠行,那家中妻兒豈不是要挨餓幾日。
所以,袁熲拒絕了。
見到推辭不過,獵戶拿出家中僅有的十八文銅錢,還有昨晚收穫吃剩的山雞肉,硬塞給了袁熲。
所以,此時的袁熲身上,不僅有四株靈藥,有一塊夠他吃兩天的肉,還有十八文銅錢。
這也是袁熲步伐不停的原因。
但是他實在身板太小,行走半個時辰就得停下休息很久,為了防禦村子里的獵犬,還有一路上的蟲獸,袁熲手中時刻不離一根哨棒,比他人還高半截,那是獵戶為他特製的。
又行走了半個時辰,袁熲終於走上了沿途人所說的去往察隅縣的官道,此時他全身已經被汗水沁透,濕濕黏黏的,粘在身上極不舒服。
但是袁熲別無辦法,他身上一套換洗衣服都沒有,這一身還是昨晚獵戶妻子在灶火面前洗了烘乾的,一些的大孔洞已經補好,大半血跡也沒了。
所以,袁熲現在全身補丁,頭髮散亂,像個小乞丐。
上了官道袁熲就不敢再走了,而是坐在一個納涼的樹下石上,左右張望。
只因,之前山路雖然艱險而且水霧濕重,但那好歹隔不遠就能看到人家,凶獸毒蟲自然也沒有,相對安全。
但官道不一樣,聽聞半路要經過好幾個山頭,裡面有大蟲出沒,而且還有匪盜出現過,袁熲現在也不相信什麼主角光環了,要是硬著頭皮闖過去,不是被大蟲撕碎,就是被惡匪棄屍荒野,除此之外,袁熲想不到其他結果。
等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日漸升上高空,雖然身上乾燥了些,內心卻是愈發焦急。
左右張望之時,袁熲不忘悄悄拿出一塊肉脯,還有一小塊靈芝,混在一起放進口中咀嚼。
這是袁熲今早想到的方法,回想兩日前男子的神情,明顯對袁熲頗為喜歡,但是顯然有所遺憾和顧及,最後才嘆息放棄。
袁熲那是什麼人,那是看過無數小說的老白,如何不知他自己不過是高老莊一下人之子,雖然面貌清秀,卻也改不了平凡資質的本質。
上次吃了那半截人蔘,袁熲覺得效果頗佳,所以就萌生吃靈藥洗髓伐骨的想法,剛好褡褳裡面有四株,袁熲就選了那小朵靈芝。
靈芝入口,溫甜可口,唇齒留香,讓長久行走、已經極為疲勞的袁熲精神一振,渾身暖洋洋的,毛孔舒張,很舒服。
嗒嗒嗒……
終於,在袁熲等得望眼欲穿之時,一陣轟隆腳步聲傳來,一看就是大隊人馬,這讓袁熲喜出望外。
果然,很快一隊身穿布衣,緊褲草鞋,一副遠行裝扮的人朝自己這邊走來。
然後,袁熲看到了車隊,後面是牛拉板車,在最中間,有一輛馬車,顯得與眾不同,周圍簾帳都是深色布帛,竟是比那些男子身上的還要華貴些。
見此,袁熲想也不想,連忙上前攔路。
領路牛車上布袋前坐的是一濃眉肥碩壯漢,身高七尺看起來很有威勢,恐怕就是領隊之人。
見到一個小孩攔路,後面叫嚷紛紛,頓時不喜,以為是哪家頑皮小子的惡作劇,沉著臉喝道:
「哪家小子這樣不懂事,快滾開,別當大爺趕路!」
聞言,袁熲身子後撤一些,讓出大半道路,模樣顯得更加恭敬,拱手道:
「這位大叔請了,小子袁熲,乃是不遠處後山人,只因家中父母前日進城省親未歸,留下小子還有五旬阿爺,實在艱難,今日想進城打探一番,怎奈隻身一人,道阻且長,可否隨行一二,小子先行謝過!」
聞言,壯漢仔細打量一眼袁熲,神色中帶著驚異,但見袁熲雖然衣著破舊,卻目光誠然,舉止恭而不媚,頓生好感。
「這位小先生舉止不凡,似乎不是平凡人家啊!」
看得出,壯漢還挺謹慎的,但是臉上並沒有太多厭煩,袁熲一看有戲,連忙道:
「小子自幼得阿爺教導,阿爺曾是村中塾師,耳濡目染,會點書中字句。」
見此,壯漢不著痕迹地點點頭,開口道:
「你去後面牛車上吧,跟牛二一起坐罷!」
聞言,以為要費一番波折的袁熲大喜,連忙再次謝過,才跑到壯漢後面的牛車前,發現坐車的是一個滿臉黑須,面闊耳方的男子,身邊放著一柄闊面大刀,袁熲瞳孔一縮,但是還是一拱手,坐了上去。
那黑須男子似乎不愛言語,只是瞥了一眼袁熲,便轉過身去靠在堆積如山的麻袋上打盹。
一上車,袁熲就發現周生縈繞一股草藥味,就知道了這是一個什麼隊伍。
雖然肥碩壯漢和旁邊黑須大漢一身厚重威壓讓袁熲有種熟悉的感覺,但是由於趕路許久,又服用了靈藥,袁熲難忍睏倦,很快靠著麻布堆昏睡起來。
那裝著土波和四株靈藥的褡褳,被其環手抱在胸懷中,顯得很是緊張。
在袁熲背後十米外,是那輛馬車,裡面坐著一個頭戴藍巾帽,身穿蘇青長袍的男子,身材高大,手中把玩著一塊溫軟羊脂玉,一把長劍平放在旁邊坐榻上。
此時,他正在透過搖晃的馬車簾帳,打量已經熟睡的袁熲。
眼中,有濃濃的疑惑。
許久,搖頭一笑,用自己僅能聽見的聲音道:
「果真是無知小兒,居然面對無數手持兇器的人還能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