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關於同情

弱者依附於強者，強者庇護弱者，這看起來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在冒險者中，卻並非說得通。

出身大多破落，又基本見慣了生死，這使得冒險者這種職業天然缺乏同情心。如果無法彼此認同，強行捏合在一起的話，弱者在冒險途中便並非是夥伴，更像是誘餌、炮灰、以及，「食物」......

但是，「下流小說」和其他冒險者隊伍有著本質的不同，它的領頭人不僅是一位冒險者，更是一位法師。

法師們有同情心么？巴里特不得而知。他接觸過的法師屈指可數，但與普通人相比，卻也不算少了。巴里特甚至還曾兩次救過其中一位法師的命，還和另外一位法師有著十多年的貿易往來（巴里特在森林中的收穫大多賣給了那位法師）。

但儘管如此，他依然不了解這些掌握著強大力量的人的行事風格。事實上哪怕法師自己，也不會試圖去猜測另一位同行那變幻莫測的想法，這毫無意義。

巴里特看著傑克的塌鼻子，心裡感到有些好笑。原來他說了那一大堆話的目的在此——用話語爭得一個法師的認同，以及同情。

他不知道這是傑克原本就設計好的方案，還是臨時想到的。不，不可能是設計好的，巴里特在心裡搖了搖頭。在迷霧森林中的偶遇是任誰都無法預測的，所以只可能是靈機一動的想法，這不禁讓巴里特高看了傑克一眼。

他本人其實並不想讓兩隻隊伍合二為一。雖然他心裡對這些人猶如「送死」一般的來到迷霧森林感到些許不忍，但也僅此而已，不會更多，更不會將這些「包袱」背在身上。只是，他並不是隊伍中的領頭人，一切還得看老威爾這位兩百多歲的法師究竟是什麼想法。

「我們有27個，嗯，應該是26個好小夥子！帥哥傑克仍在賣力的推銷著，「『捲毛』不久之前剛丟，我忘了。」他嘆了口氣。

你會丟掉的更多，「你確定『好小夥子』指的是你身後的那些連武器都拿不穩的傢伙？」巴里特伸手指了指。

「武器都拿不穩？不，我得說，你不了解他們！」傑克反駁著，「他們的武器拿的不知道有多穩！吃飯、睡覺、甚至拉屎時都會握著。他們連自己的命都能丟掉，就是不會丟掉武器！」傑克揮了下手，強調著。

那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巴里特對此有些無語。

「也包括那個叫『篩子』的年輕人？」他反問。

「包括『篩子』！你別看他抖個不停，但是他絕對不會把武器扔掉的。你不相信？」

巴里特搖了搖頭。

「我們原本是有30個人的，但是很不幸的遇到了一群霜蜘蛛，那群該死的大肚子爬蟲把我的三個『好小夥子』拖走了。」傑克又嘆了口氣，「你知道么，他們被拖走時，手裡依然握著武器，依然握著！」

「但這並沒有救了他們的命。」巴里特皺了下眉。

「嘿！你要知道那可是一群數量超過十隻的霜蜘蛛！有十五隻，甚至更多，當時場面太亂了，我沒仔細數。」傑克說道，「即便是像那邊那隻食人魔一樣的大塊頭，對付起那些蜘蛛也會十分吃力的，更何況那可是這些人的第一場戰鬥。」

霜蜘蛛是一群只在冬季出現的、生活在地底的群居生物。它們的體型比成年的公羊還有大半圈，行動敏捷，兩隻前爪鋒利的像是冰刀。這種蜘蛛雖然無毒，但是卻會噴吐一種溫度極低的寒霜，如果近距離接觸，能讓人瞬間凍僵。

所有能夠使用類法術能力的魔獸，其身體上幾乎都有一處或幾處變異的器官，它們便是通過這些變異的器官來儲存魔力、引導魔力、釋放魔力。像霜蜘蛛這種整個族群都會使用類法術能力的，便可以算作一種獨立的魔獸種群。

位於這種蜘蛛腹部內的一種腺體是它們能噴吐寒霜的原因所在，其價值頗高，但前提是你得先幹掉它們。

巴里特知道如果霜蜘蛛的數量確實像傑克說的那樣，那麼丟掉三個人的確不算什麼。也許這也是造成這些人如此慌張的原因之一。

「它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一下子便直接包圍了我們。」傑克的表情有些心有餘悸，「『害羞的卡斯帕』第一個沖了上去，那傢伙連說話都會臉紅，從來不敢和人對視，但是他當時卻勇敢的第一個沖了上去！你難道不認為他是個好小夥子么？」

傑克似乎在回憶，「卡斯帕手裡握著一柄投槍，聽說是某個冒險者送給他的。我得說那的確是一柄很好的投槍，槍頭又尖又利，好像是用精鋼鍛的，而非生鐵打磨。重量也很合適，如果投的好的話，絕對一下就能幹掉一隻大肚子爬蟲。但是那投槍太好了，給了卡斯帕勇氣的同時，還讓他沒捨得將其投出去。他直接拿著它沖了上去，在三、四隻大肚子爬蟲吐出的霜氣中倒了下去，可憐的孩子，他倒下時投槍還僅僅的握在手中，我告訴過你，他們握武器握的很緊，傑克從不說謊！」

新人總是這樣，在面對恐懼時，要麼驚慌，要麼羞愧。他們有的人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有的人卻大喊大叫不顧一起的衝上去，這都是被恐懼支配的表現。

不過經歷的事情多了，新人也終歸是會成長的。戰鬥、活下來、被迫成長，然後繼續這個輪迴，這就是冒險者們的生活。

巴里特不知道傑克說這些是想繼續博得同情，還是其他什麼，他也並不太在意。因為不管怎樣，最終決定權也不再他的身上。

蠻子看了一眼依然在抽著煙斗的老威爾，以及下流小說中一言不發的其他幾個人，顯然暫時沒有人願意對此發表看法。

「你們怎麼逃脫它們的？」巴里特問道。他沒有用『消滅』這個詞，因為對於這幫人來說，這顯然是無法完成的事情。

「我進來之前帶了不少火油，原本是用來生火的，畢竟現在森林還是太冷了些，隔段時間就需要生火進行取暖。在這個時段來迷霧森林的話，多帶些火油終歸是不會錯的。」傑克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卻讓他的臉更加的扭曲了些。

巴里特點點頭，對這種說法表示贊同。

「我把火油全都倒了出來，棕黃色的液體鋪了一地。當它們燃燒起來的時候，那些該死的蜘蛛只能停在原地亂叫，卻一步都不敢向前。其實火焰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大。你知道的，如果在森林外，當火油燃燒起來的時候，那火焰能猛烈的竄到半空，但是在森林內卻不行，不行！我們都知道，這個森林邪門的很，火焰總是不會燒的太旺，否則很定有些會放把大火把這個林子連同這些該死的霧氣全部燒光。不過當時的火焰雖然不算猛烈，想要阻止那些蜘蛛卻足夠了。」

巴里特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對付霜蜘蛛的好辦法。事實上，用火焰來對付迷霧森林內的大多數生物，都比較好用。

當一種強大的力量無法被掌握時，便會被深深的畏懼，這其中不僅僅是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