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同意，還是拒絕
霧似乎變的有些濃，讓不遠處那群「冒險者」們的身影漸漸模糊了起來，就彷彿是一副油畫中，慢慢褪色也沒人會注意到的背景。
巴里特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下意識的用左手揉了揉眼，手上的一處繭子刮的眼瞼有些疼，但至少那群所謂的冒險者又重新變的清晰了起來。
「火牆隔開了那群霜蜘蛛，我不知道那些火焰能堅持多長時間，但肯定不會太久。如果是在森林外，那些火油甚至會燒上一整夜，並引燃一切它接觸到的東西。但是在迷霧森林裡，我卻沒有這份把握，只能帶著他們趕緊離開，否則我倒是想嘗嘗烤蜘蛛的味道究竟怎麼樣。我離開的時候大火還在燃燒著，但這並不需要擔心，反正迷霧森林從來沒發生過火災。」
帥哥傑克還在喋喋不休的講訴著什麼，塌鼻子下的嘴唇張張合合，露出裡面參差不齊的歪牙。有的牙潔白，有的牙卻很焦黃，更有一顆已經發黑，顯然它們的來源並不相同。
那些牙齒很可能有某幾顆來源於死去之人，巴里特不由自主的想道。那些攢屍人收集各種死屍，對他們來講，死人比活人更有用，頭髮、骨骼、血肉，甚至牙齒。
牙齒從死人的屍體上被拔了下來，又在活人的嘴裡繼續的勞作著。
一陣清靈的笑聲在上空回蕩，如果那是笑聲的話。那聲音是如此的歡快，以至於讓聽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跟著高興了起來。
巴里特抬頭向上望去，粗壯的冷杉遍布視野，高大的樹榦直直的插入霧中，望不到頂。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發現。
「你沒聽到？」他低下頭問向毫無反應的傑克。
「聽到什麼？」傑克的表情有些疑惑，「你剛才說了些什麼？抱歉，我太專註講這次倒霉的旅程了，並沒有注意注意到你說了什麼。」
巴里特又扭頭看向老威爾一行人，發現他們也一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巴里特皺了下眉頭，又舒展開。
「一陣奇怪的聲音，也可能是我幻聽了。」他說道，「不論如何，應該注意些。」
如果是以前，巴里特肯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會第一時間將「鋼鐵新娘」握在手中，通知大家注意周圍，並彼此掩護著離開這裡。
但現在，雖然他對自己的感官依然很有信心，但是自從那些不時會漂浮在眼前的奇怪文字出現后，蠻子對自己的精神卻不那麼放心了。
那次冒險，就是讓他的矮人同伴失蹤，又讓他發生變化的那次地底冒險冒險，巴里特懷疑他們是被奪心魔襲擊的。因為他回到幕雅后，打聽到的很多線索都表明，在地底，有一支奪心魔種族回歸了。
自魔法帝國時期的法師們將這個邪惡的種族殺戮殆盡后，整個主物質世界已經完全看不到這些章魚頭的身影。但現在，在多元宇宙中好像又有一支奪心魔種族重新回來了，而且定居的地點選擇了離幕雅城邦的直線距離並不算遠的地底世界。
巴里特不知道這些傳言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魔法協會為什麼不去管這件事情，但如果真的是被奪心魔襲擊的，他懷疑自己的精神可能會出一些問題。
他其實並不太了解奪心魔這個種族，畢竟它們已經很久沒在大陸上出現過了，但是在很多流傳的故事和傳說中，被奪心魔襲擊過的人，似乎都會出現精神失常。
「森林裡奇怪的聲音太多了。」傑克聳了下肩，表情不以為然，「我有一次甚至聽到了一個女子的呻吟，你知道的，就是那種呻吟。」他挑了下眉毛，滿臉壞笑，「當時就有幾個冒失鬼想去看看究竟，但被我攔了下來。在森林裡，好奇心是最多余的東西，它除了會讓你丟掉小命外，沒有任何作用。」
巴里特附和的點了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更何況，如果想要女人的話，豬灣那些『荊棘帳篷』里的可人兒隨便你挑，只要你有金幣。但是金幣從哪來？很簡單，迷霧森林。」傑克繼續說著，「你知道的，一株邪霧草能換10枚金幣，一株阿爾瓦幽蘭能換5枚金幣，一株寒霜草能換3枚金幣。」
瞧，賺錢看上去就是這麼的簡單。在外人眼中，迷霧森林內的「金幣」彷彿是長在樹上的李子，觸手可及。而絲毫不會去想，也許香甜的「李子」周圍，長滿了致命的殺手藤。
當然，這些殺手藤也可能是傑克的祖先種植的。好吧，這並不可能。我只是想嘗試說個冷笑話，想必我成功了......
傑克伸出手指對眾人比劃著金幣的數量，「這並不需要戰鬥，並不需要！只要眼睛尖一些，便會發現那些『金幣』就長在某個樹根處。而且現在正是採集寒霜草最好的時期，再過幾周的話，這些能換金幣的好東西就都枯死啦！」
寒霜草的數量雖然不多，但也不太像邪霧草和阿爾瓦幽蘭那樣十分稀少，而且採集起來也沒有任何危險。更主要的是，它總是一簇一簇的生長，只要有所發現，便是數株的收穫。
這個時節來迷霧森林的冒險者，至少有一半都是沖著寒霜草來的。這種淡藍色的植物是法師們製作好幾種藥劑時都要食用到的魔法材料，所以用量很大。
不僅如此，寒霜草通過特殊手法烹飪后，還可以食用。
獅鷲王國有道傳統名菜——夏日的清涼，材料就是選用的寒霜草、湖鱒和夏萊塔羊，然後將它們一起用特殊手法慢慢燉制而成的，其中還要加入百里香和月桂葉，裝盤時再撒上少許碎薄荷，那香濃中透著清爽的味道，實在是讓人難以忘懷。
當然，難以忘懷的除了味道，還有價格。巴里特曾和他的矮人夥伴吃過一次，在吃的方面向來從不吝惜的他，也對那價格心疼不已。
「雖然不需要戰鬥，但發現它們也並不容易。」巴里特搖了搖頭。
通過傑克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巴里特他猜測傑克和他的那些來自貧民窟的夥伴，最初的打算就是在迷霧森林的外圍採集一些寒霜草。
不過巴里特對這種想法並不看好。雖然森林外圍相對比較安全，但是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冒險者來過了，而且金苜蓿騎士團通常也會在冬季過後和開門之前的那段時間，提前進行掃蕩。所以想要在森林的外圍再有所收穫，無疑是十分困難的。
「人多的話，發現『金幣』的機會就會更大一些，二十雙眼睛終歸是比四雙眼睛能看到的事物更多，不是么。」傑克滿臉討好的笑容，一會兒看看巴里特，一會兒又看看老威爾。
巴里特記得「帥哥傑克」以前是個蠻高傲的人，雖然比不上「蛇蜥喬恩」，但也總是一副冷冷的樣子。但現在，他們顯然都變了，就像適應自己的綽號一樣，變的更適應生活。
在森林外圍沒有收穫，所以傑克想讓老威爾帶他們更深入些，因為他們自己沒有這個實力，巴里特猜測著。
他又看了看遠處那些像綿羊一樣擠在一起尋求安全的人，不由得在心裡搖了搖頭，一般人不會想要帶著些累贅進行冒險的，除非這個人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
當然，最終決定權還是在老威爾這個兩百歲的遊盪法師手中，巴里特不知道他會同意，還是拒絕。還是那句話，不要去猜測法師腦子裡的想法。
他不想再耽擱下去，過一會兒就要天黑了，還要找到宿營的地方，時間著實有些緊。假如老威爾同意的話，這麼多彼此不熟悉的人在一起行動，也是個大麻煩，更要提前商議。
巴里特不知道這位身穿棕褐色長袍的法師閣下為什麼不對此發表些意見，但是現在也該是決定的時候了。他轉身，面向老威爾，開口問道：「您認為呢？」
老威爾將煙斗放進嘴中，深深抽了一口，又將煙氣吐了出來。他身邊的半精靈饒有興緻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這些事情都和他沒有關係；食人魔扣了扣鼻屎，樣子似乎有些無聊，它肩膀上的侏儒一直在耍著手裡的匕首，不時的觀察著四周。
「不！」老威爾臉上表情有些嚴肅的說道，「我的隊伍不會讓人隨便加入。」
「偉大的法師閣下，我的祖輩也是法師們的追隨者，我的家族曾世世代代服務於法師，我怎麼算是『別人』呢。」傑克很是慌張。
他不懂法師，巴里特在心裡搖了搖頭，人情、面子、客套、世俗的交際和禮儀，他們從不在乎。
「和你是誰，你的團隊實力如何都沒有關係。」老威爾說，「我只是不喜歡在旅途開始之後，再有人加入到隊伍之中。」
「我們的收穫，上繳三成歸你們。」法師『追隨者』的後裔——帥哥傑克依然在嘗試著說服老威爾。
法師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朝前走去，並沒有理帥哥傑克。半精靈和食人魔緊隨其後，巴里特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也跟了上去。
至少這種煩人的決定不需要我去做，他在心裡樂觀的想著。
「五成！」傑克聲音又在身後響起，「要不六成！該死的，我說的是所有收穫的六成！」
「你想要多少？」他大喊著，聲音中透著些氣急敗壞。
你不懂法師，不懂。巴里特回頭看了傑克一眼，看著他那茫然無措的表情，發現四周的霧似乎又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