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罐頭風波
不一會兒,玉蘭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地抱著一大堆罐頭被帶到了林教官面前。
「說,是誰派你來的?」
「是,是,是。。。。。。」玉蓉看見林教官凶神惡煞般的面容,嚇得說不出話來。
「不說是吧,不說就把你關起來,來人。」
「林教官,她叫玉蓉,是我們家的丫鬟。」陸昱霖從地上爬起來,連忙幫玉蓉澄清。
「一個丫鬟到軍營重地來幹什麼?」
「我,我是來給我們家少爺送吃的。」
「送吃的?難道我們這兒沒吃的?」
「我們家少爺回家說,你們這兒的伙食太差了,像豬食,我們家太太怕少爺吃不慣,叫我偷偷地送些罐頭過來。」
「像豬食?陸昱霖,你還真是金貴,我知道你是西關大少,家裡有的是錢,可你知道全中國有多少人吃不飽飯?有多少人吃了上頓沒下頓?有多少人被活活餓死?你居然還嫌伙食差,我罰你今天一天不準吃飯,一個星期不準吃魚肉葷腥,只准吃青菜豆腐湯。」
「啊?」玉蓉急了:「長官,這不行,這要把我們家少爺給餓昏的。」
「我就是要讓他嘗嘗餓肚子的滋味,等他餓昏了,就知道這『豬食『是天下最好的美食了。你回去告訴你們家太太,兵營里沒有什麼少爺,只有士兵,只有鐵打的漢子。」
「少爺,都是我害了你。」玉蓉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回去吧。來人,把這些罐頭給她包好,送這位姑娘出去。」
「把這些罐頭留下。」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林教官回頭一看,是政治部的陳旭光陳主任。連忙敬了個軍禮:「你好,陳主任。」
陳主任也回敬了一個軍禮:「邦佐啊,你的教育很有力度,不過,這罐頭就留下吧,當作學員們的慰問品。」
「是。」
玉蓉被兩學生兵送出兵營,玉蓉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望著陸昱霖。
一天操練下來,飢腸轆轆的學員們狼吞虎咽,吃著被陸昱霖稱之為豬食的飯菜,陸昱霖只能筆直地坐在那兒,看著大傢伙風捲殘雲。他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把皮帶收緊。
「餓了吧。」陳主任走了過來,拍了拍陸昱霖的肩。
「不餓。」陸昱霖挺了挺腰桿。
「真的不餓?」
「真的不餓。」
「嗯,不錯,像個有血性的漢子。」陳主任拍了拍陸昱霖的肩膀,離開了飯桌。
晚上,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陸昱霖肚子里發出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聲音,翻來覆去睡不著,睡在下鋪的譚敬廷悄悄地起身,把一個打開的牛肉罐頭遞給他。
「吃吧。」
陸昱霖感激地望著他。
「不用這麼看著我,是你們家的罐頭。」
「我們一起吃吧。」陸昱霖舀了一勺牛肉遞給譚敬廷。
「不用了,我嘗過了,味道真不錯。」
「那我吃了?」
「快吃吧,別讓教官發現。」
第二天吃午飯時,別的學員的飯碗里有肉有菜,陸昱霖的飯碗里只有青菜豆腐湯和一個饅頭。晚飯也一樣。
晚上,宿舍里熄燈了,譚敬廷悄悄地把一個紙包遞給陸昱霖,陸昱霖打開一看,是一大塊紅燒肉。
「吃吧,訓練量這麼大,光喝湯怎麼行?」
「你把你的那份給我了,那你吃什麼?」
「我昨天吃過了。」
「譚大哥,你對我真好。」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
一個星期過去了,陸昱霖的懲戒解除了,林教官把滿滿的飯菜遞給了他。陸昱霖接過飯菜,這曾經被他視為豬食的飯菜如今對他而言是香氣撲鼻的美味珍饈。他終於可以和其他學員一樣,正常進餐了,只見他狼吞虎咽把飯碗里的飯菜吃了個精光。
林教官把陸昱霖叫道辦公室。
「報告。」
「進來。」
「報告教官,學員陸昱霖前來報到。」
「嗯,聲音洪亮,中氣很足,看來這一星期的青菜豆腐湯沒白喝。怎麼樣,現在還覺得軍校的伙食像豬食嗎?」
「報告教官,軍校的伙食很有營養,很美味。」
「能有這樣的認識很不錯,記住: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我一定時刻銘記教官的教誨。」
「好,回去吧。」
「是。」
陸昱霖離開教官辦公室,朝宿舍走去,經過操場時,又聽見布谷鳥叫,陸昱霖連忙警覺地朝圍牆外看,果然,玉蓉的腦袋又出現在圍牆上。
「少爺,少爺。」
陸昱霖連忙跑到圍牆處:「玉蓉,你怎麼又來了?小心被那隻大黃狗發現。」
「沒事的,我今天一大早就坐船過來了,還給那隻大黃狗帶了根肉骨頭,它現在正在下面啃骨頭呢。少爺,我又帶了些罐頭來了,接著。」
玉蓉把一個藍皮包袱扔給了陸昱霖。
「玉蓉,你還想害死我,我都喝了一星期的青菜豆腐湯了,我現在一想起那湯的味道就想吐。」
「沒關係的,我聽太太說,老爺已經和陳主任打過電話,說是每個月都會免費提供軍校兩千隻牛肉罐頭。你們的那位林教官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那你還冒險送罐頭來幹嘛?」
「我怕你們這兒人多,你分不到,所以我就特地帶了些給你,裡面還有金槍魚,午餐肉,糖水菠蘿,糖水桔子,還有你最愛吃的燒鵝,叉燒,臘腸。」
「玉蓉,你當我來這兒度假的?」
「反正我不能讓那個凶神惡煞的林教官這麼欺負你。」
「沒人欺負我。」
「那他還罰你沒飯吃?我想想都生氣。」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我又受罰。」
「哎,那我走了,下星期我再送點過來。」玉蓉說完,從圍牆上爬到那棵歪脖子樹,再從樹上跳下,一蹦一跳地走了。
陸昱霖把包裹塞在軍裝里,神色慌張地朝宿舍跑去。
「陸昱霖,站住。」林教官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陸昱霖的身後。
陸昱霖一臉絕望。
「立正。」
陸昱霖挺直身子,藍皮包裹從軍裝里掉落下來,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陸昱霖啊,陸昱霖,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剛剛訓導完,你又犯錯。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對?」
「報告教官,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們家那丫頭,沒經我允許,自說自話給我送來的。」
「我怎麼覺得,她不像你家丫鬟,倒像你家媳婦,心疼自己的相公,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你鋌而走險。」
「教官,她真的是我們家丫鬟。」
「我不管她是誰,再讓我看見,我一定輕饒不了她。你,就地做兩百個俯卧撐。」
「是。」
烈日下,陸昱霖趴在地上做著俯卧撐。
「一,二,三,四。。。。。。」林教官在旁邊計數:「七十八。。。。。。八十九。。。。。。」
陸昱霖汗如雨下,軍衣軍褲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兩隻胳膊又酸又漲。漸漸的,四周站滿了圍觀的學員和教官。
「一百二」
「我不行了。」陸昱霖雙手一軟,趴在地上,喘著粗氣。
「起來,繼續!」林教官踢了陸昱霖一腳,陸昱霖用力撐起身子,雙臂在不停顫抖著。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陸昱霖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林教官,他暈過去了。」
「把他扶到宿舍里去。」林教官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陸昱霖,吩咐旁邊的學員。
「我來。」譚敬廷從人群中擠了進來,背起陸昱霖朝宿舍跑去。
譚敬廷把陸昱霖放在自己床鋪上,朝他臉上噴了一口水,陸昱霖蘇醒過來。
「啊呀,我的媽呀,我的手快斷了。」
「來,我來替你揉揉。你呀,可能是中暑了。」譚敬廷給陸昱霖按摩起來:「現在頭還暈嗎?」
「好多了,謝謝你,譚大哥。」
「來來來,大家都過來,林教官叫我把這些罐頭給大傢伙分了。」一個學員興沖沖地跑進宿舍。
「來,高金明,這午餐肉罐頭給你,馬維民,這糖水桔子歸你了,楊博仁,這菠蘿罐頭給你,這個金槍魚罐頭,誰要?」
「給我。」
「好嘞,接著。」
「這燒鵝。。。。。。」
「杜學謙,別分了。」譚敬廷按住杜學謙的手:「你們也是,都好意思吃得下去,那個叫玉蓉的丫頭來軍校兩次,小霖子就遭兩次殃,不是被餓肚子,就是被罰做俯卧撐做到暈,你們倒好,他每次倒霉的時候,就成了你們享福的時候了,這合適嗎?」
大傢伙聽譚敬廷這麼一說,都覺得自己很慚愧,紛紛把分到的罐頭又遞了回去。
「弟兄們,我們以後都是要上戰場殺敵的,生死一線間,我們一定要眾志成城,同舟共濟,不該幸災樂禍,坐視不救。你們說,是吧?」
「譚兄說得對,我們這些學員以後都是生死弟兄,不應該為了蠅頭小利而置兄弟而不顧。」
「說得好。」不知何時,陳主任出現在學員宿舍里:「我們黃埔軍校生不應是一盤散沙,不能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們應該精誠團結,齊心協力,同生共死。如果在戰場上,靠單打獨鬥,孤軍奮戰,那是必敗無疑啊!我們一定要牢記黃埔軍校的校訓:親愛精誠。」
「我們一定謹記校訓。」
陳主任來到陸昱霖面前:「怎麼樣,身體沒問題吧。」
陸昱霖連忙坐起:「沒問題,陳主任,我休息一下就好。」
「好,剩下的七十六個俯卧撐,你明天還給林教官。」
「是。」
「陳主任,這都做暈過去了,還做呀?」杜學謙連忙過來向陳主任求情。
「軍令如山,我們身為革命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林教官沒有更改命令,那麼這兩百個俯卧撐就一定要完成。軍中無戲言。」
大傢伙都感受到了陳主任話語的分量,也明白了身為軍人的職責。
軍事訓練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體能,地形,戰術,射擊,投彈,格鬥,泅渡,通信,爆破,炮擊,駕駛,救護,潛伏,破襲等科目有條不紊地推進著。
經過一年的訓練,陸昱霖已經壯實了不少,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蛻變成行動敏捷,思維清晰,雷厲風行,智勇雙全的神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