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死亡遊戲
大殿外很嘈雜,把燕玖吵醒了,本來春雨過後,空氣格外清新,那種粘人的味道也沒有了,本就是雨過天晴的好日子,重王殿里卻傳來一個噩耗。
段雲夢掉到百獸潭裡淹死了。
昨日還在一張桌子上把酒言歡,言笑晏晏,如今已是天人永隔,燕玖怎麼也無法相信,那一個敢愛敢恨的姑娘忽然就沒有了呢?
聽見噩耗,燕玖一路跑到存放段雲夢遺體的地方,已經被風夜痕守住,她到那裡的時候,只有段雲觴一個人在大殿里,燕玖想進去看看,卻被守衛給守住了,還被風夜痕攔在了外面,推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上,說:
「你不該來這種地方,無論是這個大殿,還是大臨城。」
燕玖惡狠狠地瞪著她,問:「她犯了什麼錯?她還這麼年輕,為什麼她一定要死?」
「你這是在懷疑我殺了她嘛?」風夜痕對她那樣的眼神很是絕望,因為那是多麼憎惡的眼神,不該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尤其是那個對象就是自己。
燕玖說:「所以你要怎麼證明不是你做的?」
風夜痕說:「只是因為懷疑,你就斷定那個人就是我。燕玖,你對我的成見太深我知道,可你不該這麼不公平。被你的仁義道德沖昏了頭腦,這就是你對這真相的態度?也罷,我也沒什麼好向你證明的。來人,將她拉走。」
「為何要拉走?」隨聲而來的是娿拉努,這兩人,只要一見面就會內鬥,燕玖鬆了一口氣,抬頭正看見娿拉努含著笑意看了她一眼,然後低身將她撈起來,說:「她是未來的皇后,理應同陛下在一起,看一眼怎麼了?」
然後略過大祭司,他帶著燕玖進了大殿,全然不顧風夜痕的阻攔。
風夜痕只好隨了她,因為那不過是一具屍體,沒什麼好看的。
燕玖倒吸了一口冷氣,揭開了裹著段雲夢的布的一角,果真是她沒錯了,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是從水裡剛撈出來的樣子,上面還沾了一些水裡長的蕨草,幾縷髮絲還黏在臉上,就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燕玖想再看看下面,再伸手揭開布的時候,風夜痕卻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推了出去,說:
「今天到此為止了,看了看了,離開吧!」
燕玖爬起來,理直氣壯地衝上前去,道:「為什麼不讓我看她下面?」
風夜痕像是被說中了什麼小秘密,眼角瞥了娿拉努一眼,又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說:「我說沒什麼好看的,你何必觸這個眉頭!天女你今天真是鬧夠了,來人,送陛下和天女出去。」
燕玖不肯走,一腳踢開了那兩個侍衛,剛要動手,風夜痕趕緊上來制止了她,罵道說:「你鬧夠了沒有?」
燕玖跪在地上哭了起來,說:「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殺人那麼好玩嗎?」
「人固有一死。」接話的是娿拉努,他冷冷地穿過他們走進大殿,將那塊白布蓋過段雲夢的遺體,說:「生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地方,亦是她的不幸,也許死了亦是一種解脫。」
燕玖道:「可是你沒有權利去左右她的生死!」
她帶著段雲觴離開了,一個嬌小而堅挺的身影,娿拉努對著那個背影看了許久,說:「我記得,你當年也是這般天真,總想到處當別人的救世主。」
風夜痕不理會他,走出了大殿。
燕玖回到重王殿,喚來了荒使,道:「今晚我還要再看一次段雲夢的遺體,你有沒有辦法將宋時應弄進宮來?」
荒使說:「你覺得她不是自然而死?」
燕玖說:「一個有奮鬥目標的人,是不會輕生的。」她的辛大少爺,她的弟弟,她的國家,皆是她所愛。
荒使說:「進宮容易,只是如果風夜痕和娿拉努肯定知道你晚上還會再去一趟。」
燕玖說:「第一趟我會先過去,引開他們,等他們走了以後,你就帶宋時應進去。」
荒使不再說話,只好出宮去通知宋時應,只是這樣還是太過於冒險,荒使可不喜歡這麼危險的事情,為了保證事情又好又快發展,他就順道拐去了聞人瀲那裡,將計劃也告訴了聞人瀲,聞人瀲聽完以後不作任何回答,荒使說:
「你就這個反應?」
聞人瀲說:「玖兒要做的事,我沒有辦法阻止她,其實這件事也不難,你要真不放心,今晚你進宮的時候順便帶上我就可以了。」
這才是他應該有的正常反應,荒使鬆了口氣,說:「這個有點難度,帶一個宋時應已經夠累贅了。」
聞人瀲只是笑。
晚上,燕玖蒙著臉,隻身闖入了存放段雲夢遺體的地方,只是還未出去,巡夜的人忽然來了,火把亮了起來,她孤單的影子被照射到了屋子內,她退後了兩步,就被一個強有力的手臂拉到了屏風後面,她不知對方是何人,幾招反抗之後,被聞人瀲摁到了地上,聞到他衣袖的香味,燕玖這才放棄了掙扎,問:
「你怎麼來了?」
聞人瀲說:「你怎麼來了,我就怎麼來了。我怎麼跟你說的?在我沒有徹底摸清他們的底子之前,不要輕舉妄動,剛說完你就忘了?」
燕玖說:「我沒有冒險,我將風夜痕引開了。」
聞人瀲只是覺得好笑,風夜痕和娿拉努明明是他引開的,就她那點小伎倆怎麼能騙得過那兩個人的眼睛,聞人瀲說:「你要釣魚,怎麼能不拋出真正的魚餌?你以為一塊海綿能騙的住他們嗎?」
燕玖說:「你用什麼騙到了他們?」、
聞人瀲說:「自然是鬼谷弟子的身份。」
燕玖驚嘆:「那你不就暴露了?」
聞人瀲說:「其實世人也基本能猜到了,不管是置身於光明還是暗處,我皆可行動自如。你的時間不多,宋時應人呢?」
「早就在角落裡看著你們很久了。」宋時應和荒使二人一直趴在屏風後面,看著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著實不忍心打擾。燕玖臉紅透了,好在如今是夜晚,沒人看得出來。
荒使被派到外面接應了,屋內只剩下三人,燕玖給宋時應掌燈,黑燈瞎火,宋時應掀開了段雲夢的遺體,經過了一天的放置,已經有了一股難聞的臭味,伴隨著池塘里的腥味,宋時應將遺體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一會兒「咦」了一聲,燕玖問:
「怎麼了?」
「全身沒有一處傷口,看著像是淹死的。」宋時應湊到段雲夢的胸前,擠壓了一下,好像沒什麼反應,他說:「肺部沒有水,說明她在落水之前就已經死了。」
燕玖問:「那致命傷是什麼?總得有個死因吧?」
宋時應難為情地悶了一句話:「我想……解剖一下。」
這裡本來就是停屍體的地方,有現成的解剖工具。燕玖看著段雲夢,心中掙扎了許久,說:「你再看看,應該還有別的線索。」
這本來沒有聞人瀲什麼事,只是他時不時也瞥了屍體一眼,在頭髮的地方發現了一些黏黏的東西,因為跟水混在了一起,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他問:
「這些是什麼?」
剛才一直沒發現異常,宋時應湊過去,觸摸了一下那些透明的粘稠狀物體,聞了聞,再順著痕迹翻到了段雲夢的頭髮內部,頭頂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口子,他被嚇得後退了兩尺遠,說:
「快走!」
這麼說有結果了。
回到重王殿,幾人在堂內圍坐著,就瞪著宋時應。其實也就燕玖和荒使瞪著他,聞人瀲還是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宋時應只好說:「這是一種蠱術,早就在段雲夢的腦子裡種下了,用於操控她的思維,以及提取她心中所想。不過南疆的巫蠱之術很是神奇,尤其是讀心術和縱腦術。只要被種下此蠱,必死無疑。後來被禁用之後,會用的人並不多,基本上只有皇家的人會用。」
「你說什麼?」燕玖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一時無法接受。
宋時應說:「基本只有段家的人會用。」
也就是說,殺死段雲夢的,就是段家的人。
可是段家沒落了以後,就沒什麼人了,能接近皇宮的,除了段雲觴,就是段王爺段離愁。這位王爺平日里深居簡出,雖然在大臨城卻不怎麼管世事。
「夠了。」聞人瀲說:「不需要查這個段離愁了。」
「為什麼?」燕玖問:「難道你要我承認殺死段雲夢的是段雲觴嗎?」
「這些都不重要。」聞人瀲將她撈回自己身邊坐下,安撫著她,說:「你很累了,他們段家的事同你沒有關係。所以是段雲觴還是段離愁殺了段雲夢,你都不需要關心,不準再查下去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荒使,送宋時應出宮。」
宋時應剛想說點什麼,就被荒使一把拉了出去,給他使了個眼色,他好像明白了什麼,點頭會意出去了。
大殿內就剩下了他們兩人,燕玖覺得很涼,因為聞人瀲的眼睛太冷了,她看著心更冷。月色透過窗子灑了一地,剛好就落在了聞人瀲的肩上,隱隱約約能照射出他的輪廓,有些迷人,她低下頭不再去看他,說:
「師父,你那邊怎麼樣了?」
聞人瀲捂著她的臉,笑道:「嗯,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