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聽雪
秋意漸消，而現在已是冬至，寒氣凝聚，整個大隋國境愈發寒冷，小華山上，兩人相對而視。
少頃，雪如柳絮，飄然而落，這一年第一場冬雪，不消片刻便鋪滿山頭，銀裝素裹，青山原不老，白雪添白頭。
「你竟然...殺了王家所有人？」
楚玉扶著自己的胸口，談不上如何憤怒，只是那雙有了斑駁塵埃冗雜的雙眼，有著一絲絲落寞和難以言說的情緒，或許是不解，也或許是無奈，但更多的應該是那一份深深的無力感。
「難道我不應該殺了他們？」
小八不解的看向楚玉。
「我...不知道。」
他低頭潰散的瞳孔，無神的盯著地面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的白雪，苦澀的撇了撇嘴。
小八還是小八，但終究有所不同。
他楚玉又何嘗不是如此？
難怪之前山中偶遇那位少女有那番言語。
王家如此家族卻還一直龜縮此地，況且，那條龍脈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
亡國殘餘，氣運未消，如若沒有今日之事，或許是一場更大的災難吧？天下大勢，他讀史上下五千年，也早該知道分合興亡之間，受苦人，皆是百姓。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他們王家籌謀為何吧？」
「這麼看來你還是不太笨嘛。」
小八將額前一縷秀髮捋到耳後，吐了吐舌頭，眯著眼笑道：
「哎呀，不要生氣好不好？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不隨便殺人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因為啊...好像也是哎，反正就不想看見你生氣。」
楚玉抬頭看著這個自己重活一世唯一感到溫暖的女子，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必強求他人。
「只要你還是小八，我就一直是玉哥兒。」
「玉哥兒真好。」
她伸手接住一片飄雪，竟然沒有融化開來。
「下雪了，真好。」
「咳咳，是啊，你一直叫小八也沒個正式的名字，要不玉哥兒給你起個名字怎麼樣？」
「好啊。」
「就叫聽雪吧？楚聽雪。」
「怎麼樣？喜歡嗎？」
「嗯。」
山巔畫面定格，一分寒意，八分雪，一分入耳聲，枝頭悄無言。
「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先給你療傷吧。」
小八率先打破寧靜，皺著眉頭，扭頭說道。
「也好。」
小華山楚玉再熟悉不過了，帶著小八走了大約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便來到了一處山洞之中。
「你的傷勢，我現在只能治好外傷，金甲力士雖然強悍，但是你為了最大化的激活它的力量，強行耗損生機，你的精氣神已經被你毀掉大半了。」
「而且這樣的後果，導致你先天根骨承受不住反噬之力，能不能恢復，我也不知道。」
小八聲音有些落寞，本來是不想告訴玉哥兒的，可是她還是不忍心。
「沒事，我早就想到會有這個結果了，只要你沒事玉哥兒就很滿足了。」
小八眼眶微潤，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手掌貼在楚玉後背，一層白色的氤氳沒入楚玉身體，那些外傷肉眼可見的癒合起來。
「可是...」
「好了，真的沒事，不要哭了，玉哥兒可是仙魔啊，怎麼會被這麼點問題難倒。」
他輕柔的擦去小八眼角的淚水，安慰著說道，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再度說道：
「沒事的，只不過是恢復原狀罷了，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
「神仙更有神仙著，畢竟輸贏下不完。」
他起身彈了彈還粘在衣服上未曾消化的冰雪，張口哈出一道哈氣，搖頭晃腦，腳步踉蹌。
世上總有走不完的路，如果真的沒辦法到達終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同手中棋子，落子已然生根，走好能走的每一步，便不會是一盤死局。
他不由的想起前世喜歡的一句話，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當苦無妨，苦中作樂而已。
「我還剩下幾年的壽元了？」
「三個月。」
「三個月啊，那我楚某人便用這三個月創造出一個奇迹出來。」
楚玉神色不悲不喜，還能有什麼比現在的情況更差一點嗎？
「黃口小兒，口出狂言，就不怕貽笑大方？」
山洞口一行三人陡然出現在兩人眼前，一個中年人手搖摺扇，書生意氣；一個耄耋老頭拄著拐杖，行將就木；一個佛陀慈眉善目，雙耳垂肩。
「聖魔胎竟然沒有被毀，他蒼梧真是死有餘辜啊。」
中年書生雖說面色沉靜，但是眼神陰沉，隱隱還有幾分懼意和憤怒。
「你們是誰？」
楚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這三人給他的感覺如同洪荒巨獸，僅僅是對視一眼都感覺，彷彿沉入海底，呼吸緊促。
「三千年前，蒼梧得到一個幼女，將她含辛茹苦的養大，傳她道法，叫她向善，奈何魔性不消，為禍蒼梧，差點就毀了這個蒼梧界，無人能擋，要不是我儒釋道三家天人捨命將其封印，如今的蒼梧界早就滿目瘡痍了。」
「可是誰能想到，蒼梧那個傢伙，到頭還是惻隱之心，竟然沒有毀去聖魔胎，而是幫她輪迴九世，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留下這個禍害！」
「他蒼梧身死道隕，自然可以做個甩手掌柜，但是祖輩苦苦經營了萬年的蒼梧界，我們如何眼睜睜的看著它再次被毀？小傢伙，你不懂世道善惡，不懂正魔之別，還是趁早離她遠一點，也好儘早脫身。」
楚玉定了定神，有些難以消化這樣龐大的信息。
「那前輩可否告訴我，何為善惡？」
「善，便是仁；惡，就是惡。」
「前輩不愧是前輩，說的話都這麼精闢，楚某人我還真不好理解。」
「你們覺得她是魔頭，是惡；但是我楚某人覺得她很好，很善良。至於什麼三千年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和一個小孩子廢什麼話，這聖魔才剛剛出世，還未到巔峰，你我三人縱然是隕落，今日也要將她再次封印！」
拄著拐杖的老頭抬起拐杖向著楚玉輕輕一點。
「你敢！」
小八眼中煞氣湧現，渾身氣勢層層拔高，手掌輕輕一推，擋在楚玉身前。
「今日除魔！」
三人神色凝重，各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