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默
「哼，除魔？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俠義？」
楚玉驟然踏步，與小八並肩而立。
「且不論這世間儒釋道三家獨大，通道者，拜道祖，清凈無為；讀書人，藏正氣，浩然天地；求佛者，斷因果，得來生，眾生平等，就只是招搖世人，掛於嘴角的仁義道德？」
他面色平靜，雙目灼灼，毫無懼意。
「小輩，休要胡言亂語！」
道家拄杖老頭神色一沉，朽木般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區區一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也敢隨意曲解我三教教義？」
「鏡花水月，還不讓人說了？」
「小友何苦阻攔？縱然是真如你所言，這世間生靈龐雜，百家爭鳴，教義之說，便如同縹緲仙道，只不過是人心追求真善美的本源形態，強加不得。」
「但是魔頭出世，免不得又是一場生靈塗炭，蒼梧經歷了三千年前的聖魔，一千年前的仙魔之禍，已經再受不得一點的破壞了。」
「非是不願，而是不敢，也不能。」
中年書生心有悸動，仔細的審視著眼前的楚玉，耐心的解釋道。
「不要再說了。」
小八攔住欲言又止的楚玉，搖了搖頭。
「我確實差點毀滅了整個蒼梧，但是，你們能奈我何？」
小八嘴角扯出一段弧度，眼眉低垂。
「動手吧。」
她揮手間布下一道禁制，將楚玉隔絕開來，三千青絲無風自動，低頭自語：
「雖然不情願，但是，還是很想您呢，您的過錯，就讓我來彌補吧。」
山洞外三人神色凝重，將小八從三個方向圍住，各自出手。
「大日！」
「浩然！」
「道！」
三個方向五個古樸的篆文向著小八頭頂鎮壓而下！
三人一擊出動，變換身形，再次出手。
道家老者拐杖向著虛空輕輕一點，眼前空間驟然碎裂，無數的罡風呼嘯，席捲而去。
儒家書生向著天空躬身一拜，如同天光乍破，浩然之氣充斥天地。
而佛家僧人慈眉善目，輕輕張口：
「唵嘛尼叭咪吽。」
如同一道金龍，緊緊的圍繞著小八周身，佛光大盛。
「為了對付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小八眼神如同萬年古井，毫無波瀾，在那些足以讓一個尋常仙門九重天修士粉身碎骨的攻勢下緩緩抬手，就在這所有招數即將將她淹沒的時候，她右手瑩瑩發光，輕輕一握，如同將眼前整個空間一把捏碎，那些看似洶湧的攻勢盡數湮滅在蹦碎的空間之中，她便拳為掌，緩慢一撫，本來如同明鏡般裂開的空間驟然凝聚。
而整個小華山山巔，一道道空間裂縫時隱時現，足足持續了好幾個呼吸。
「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後輩有沒有進步，要是還和之前一樣的攻勢，說不得你們就得交代在這了。」
她突然動身，手指不斷的點向眼前空間，如同落子。
「星羅棋布！」
一個指頭落下便有一顆棋子生根，下一刻，一道道棋子向著三個方向鋪天蓋地的激射而去，漫天棋子，如落劍雨！
「半步天人？」
三人神色大變，小八這才剛剛出世，便已經恢復如此修為？
「法相金身！」
左方佛陀低沉一喝，他身後一道數丈金身將佛陀托於掌心，另一隻手向著無數白點一把抓去，森然的勁氣，將空間都刺破，金身的手掌碎成粉末，簌簌直落。
「誰言舉頭無神明，自請魔頭墮幽泉！」
書生立於半空，抬起腳步，微微一踏，天地之間書香充斥，玄奧非凡。
那些氣勢洶洶的白子齊齊一頓，只有不多的幾道光點從書生手臂一穿而過，其餘盡數消散。
「森羅萬象！」
老人拐杖脫手而出，渾身氣勢不斷翻湧，地上雪花飄然而起，白子和雪花相互碰撞，絢爛的如同煙火，而老者毫髮無損。
「不能再拖下去了。」
老人突然吐出一口鮮血，眼神隱晦不發，轉頭低語。
「請聖器誅魔！」
「請聖器誅魔！」
「請聖器誅魔！」
三道身影，三道聲音，三道流光，眨眼而來！
一柄長劍，通體銀輝，燦若星辰；
一本玉書，青光流轉，文字環繞；
一把禪杖，通體鎏金，佛光普照。
三道聖器聯袂而來，那等威力，縱然是已然半步天人的小八都忍不住秀眉一皺，毫無波動的雙眼，有了一絲絲的意外。
「請聖器誅魔！」
三人對著三道聖器深深一拜。
銀劍陡然變大，整個西涼天空陡然暗淡，向著小八一劍劈下！
玉書中無數字元如音符跳動，環繞著巨劍，更加燦爛。
禪杖上一道盤坐的虛影捏指而笑，有金色巨掌從天而降，氣勢恢宏！
「不要！」
楚玉眼睜睜的看著劍光字元和巨掌之下的小八被絢爛的光芒淹沒，卻如何也走不出那個囚籠般的禁制，雙手手指嵌入血肉，雙眼猩紅，幾乎剎那瘋魔！
「憑什麼！」
他的嗓音已然沙啞，只能獃獃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山洞之外，怔怔出神。
光芒消散，但是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四人，全部消散，只有三道黯然的光芒嗚咽著呼嘯破空而去。
「你們都該死！」
之前小八那道禁制也隨之消散，本來雪白的山頂一片焦黑。
「哈哈哈......」
空曠的山巔，除了楚玉空洞的笑聲，就只剩下凜冽的寒風呼嘯哀嚎。
而他頹喪的躺在地上，無神的雙眼獃滯的盯著天際無力的陽光，突然吐出一口猩紅的鮮血，仍由它落在臉上，身上。
枝頭安靜的麻雀啄了啄自己羽毛，撲棱著翅膀飛向別處。
樹下的兔子搖晃了下自己的腦袋，蹦蹦跳跳的和遠處的白雪融為一體。
而本來消停的白雪紛紛落下，不消片刻，整個山頭再度雪白。
也只有那一顆本就不算熱烈的太陽，依舊高掛在天際，安靜的散發著光和熱。
肅殺，死寂，空洞，荒蕪，將山頂一口吞噬。
楚玉依舊躺在地面不知死活。
或許是死了？或者向死而生？
反正沒人知道。
就像是那條終年流淌的河流，在山腳靜靜的流逝，沒人知道它的源頭，也沒人關心它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