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小蛇開始學做人（下）

我作吹鬍子瞪眼狀，竟然一不小心，將心裡的想法給說了出來。小道端了濃香的肉湯過來，忍不住又輕「噗」出聲。我大窘。靠哇，人嘴竟如此靈光，一不留神沒控制好，居然自動說出心裡的話？臭道士似乎習慣了我的窘態，笑容淡淡的。

「看著，首先用右手拿起饅頭。」這丫惡棍，竟然先將饅頭放回碗里再重新拿起來進行示範。當我傻啊，前面的步驟我一看就懂，你只需說後面的就行。我若是條蛇，哪會向你請教吃東西，直接撲上來大口吞下就是。

這麼一想，嗚……真的是不想再出醜了。不然我哪會如此畏手畏腳？

臭道士慢條斯理地配合了手上的動作，繼續說：「抬起左手，手指稍用力，撕下一小塊，剛好夠你嘴的大小。張開嘴，象我這樣，」他那大嘴巴，張到足以塞下整個雞蛋的程度。小道蹲一邊去抽搐了。我窘啊，右手已經抓了饅頭，偏偏左手力道掌握不好。好不容易撕下一小塊……沒拿穩！丫，我全神貫注地盯著腳邊那沾了灰的白色小塊，心都滴血了。臭道士張大嘴發出「啊——」的聲音，繼續說：「把撕好的饅頭丟進嘴裡！」我就見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牙齒是用來磨食的？正這麼想，臭道士喉頭一上一下作吞咽狀。他笑嘻嘻地看著我：「吃了！」

「……」我能說什麼？我什麼都說不出。只盡了全力大費周折，妄想左手運用自如。

臭道士只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吃饅頭動作，偶爾對上我的眼睛就笑得燦爛。

丫丫的，就吃個饅頭啊，居然這麼難！「姑娘，我來幫你吧？」小道是人好心也好。見我磨了半天還吃不到東西，於是伸出關愛之手。臭道士猿臂一伸，迅速地拍掉唯一的援助。「讓她自己來。」臭道士聲音一沉，連表情都冷了。「連這麼簡單的吃東西都做不到，以後只會餓死。」

我眼前的事物又變得蒙朦朧朧了。我操他大人……自遇了這臭道士我就常常想哭。以前不過是體小力弱，還不至於動不動就哭。操，現在這鬼模樣，全是他害的！

臭道士三兩下解決了手裡的饅頭。還不過癮，索性端走我眼前的肉湯。用雙手捧穩了，一昂首，稀里嘩啦喝了個底朝天。放下碗，他寒著一張臉冷冷地看我。

我是第一次見他除了笑，還有這麼可怕的表情。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抖得象篩糠。那心口慌得我酸意上涌，一定要嚎哭才肯罷休。

我忍！我偏不哭！

小道無聲地又盛了一碗肉湯過來。我感激地看小道一眼，卻聽臭道士冷喝：「還不快吃！你想餓死嗎？」

我不哭！

就算雙手抖得再厲害，我也要學會吃東西！

伙房裡靜悄悄的，偶爾聽見一聲細微的悶聲。那是我手上的一小塊饅頭沒拿穩，又掉地上了。

「用勁啊，笨蛋！」臭道士說我笨蛋。以前我游曳在山林里也常常輕蔑的對周圍事物罵出這詞。今兒個被臭道士砸我心上了，才發覺這「笨蛋」二字真真傷人心。我才不哭！用勁？用勁就是！使力將手裡的一點饅頭捏住。那膨鬆的麵糰禁不住力道，竟成了一個死疙瘩。左右手上的都被我無意中捏成了死疙瘩，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吃！」臭道士輕哼。

「師兄！」小道士突然大聲，激得我跟著臭道士一起看向他。他又變得囁囁嚅嚅：「師兄……我……我再拿個給她吧？」

「不必了。先讓她吃完手上的。」臭道士這麼一說，我忍不住拉回視線多看他兩眼。沒想到，長是那麼漂亮的臭道士把臉一冷，竟讓我覺得不寒而慄。「糧食不是浪費的。更何況她已經丟了大半個饅頭了。」

我哪是丟？根本是沒辦法塞進嘴裡啊！喉頭好緊，沒法發聲。既然要我吃，我吃就是。我也不想餓死。左手抖啊抖，終於正確模仿了臭道的樣子，將死麵疙瘩塞進嘴裡，學著用牙去嚼……

「呸！」我吐出來，慌慌張張地看著臭道士。他微笑著，正緊緊地盯著我。

「怎麼了？」他問。

什麼怎麼了！我呆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從不知道我會這麼後悔吐出食物！「怪怪的……」我只能這麼說了。真的是怪怪的……唾液！我的唾液！嘩啦啦的，象河水一樣多！

「那是味道。」臭道士伸長手橫過桌子，接下我手裡被捏得很難看的饅頭。動作輕柔地撕下一塊，塞我嘴裡。「饅頭是甜的。」一下、又一下——他神態親昵地喂我吃剩下的饅頭。而我越吃越餓，眼巴巴看他兩手空空，忍不住一陣悲痛。

「小笨蛋！」他笑著罵，感覺是如沐春風啊。「乖，用手捧碗把湯喝掉。」

我傻傻地應了一聲，端碗喝湯倒是沒出任何意外，好似我天生就會這動作。

我靠！這味道更美！

我開始覺得做人比做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