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初見

「哪三件？」林凡背手凝目，看向眼前。

星斗月光下，異瞳美女肌膚剔透如凝玉，長發飛舞，金紅雙眸內無半點猶疑，遲鈍。

這景象與當年何其相似，同樣的境況，同樣的要求，小蝶想到此，只能再嘆一聲:姬郎，你我便是那不得安平之人。默默地，小蝶又記起那天星墜落，萬石朝西的璀璨流光中，姬邪無意說出的話:「世上紛亂侵擾何其之多，真想和你一起回家，回到什麼人也不知曉的地方，做一世平安夫妻。」

「只可惜了，終究是要對你不住，我走不掉，放不下這個國家。」

愛人言語，尚在耳邊回蕩，可惜百年之後，只有一人還記得當年溫溫暖情。小蝶又想起姬邪那雙溫柔的手掌，即使沾滿鮮血，也是那樣溫馨，柔軟。

曾經幼稚的我，總是讓你礙手礙腳，我不敢奢望你今生只再凝神我一人，只求你活個痛快平安，相見時與我笑顏相談即可。

所以，絕不能給姬邪再帶去危險了。

小蝶如此想到，與林凡對視說道:「第一，放過在場聖族子弟;第二，你我締結共生盟誓;第三，星陣完成之後，我也要隨你一同去見徐秋。」

「小妹！」瘦削男子急聲呼道。

小蝶語氣不見緩和:「哥，這是我早就選好的路。」

「那麼，眼前的人族高手，你的選擇。」

林凡本是面無表情，此刻語氣更冷了數分:「三件事都依你，只是我身上並無比翼連理。」

小蝶放下武器，另一隻手掌一捏一拿，兩枚翠綠色藥丸憑空出現在她手掌心上。

其中一枚被小蝶木元靈氣捲起，飛到林凡眼前。

林凡只能感受到一瞬的森林悸動，隨後萬物復原，虛空凝丹，這在人族裡是絕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林凡輕輕接過丹丸，心內對眼前女子的警惕心不斷上漲。只不過她的算計註定要失敗，林凡心內說道，隨後便毫不猶豫吞下比翼連理丹。

小蝶同時吞下丹藥，無可言語的連接在兩人之間成形，藥力化入經脈心腑之內，一生俱生，一死另一人也會絕命。

龍顏卿眼見雙方協議達成，心中稍定。站出來對小蝶說道:「林凡前輩既已與閣下同服比翼連理，還請放下戒備，開始布置星陣。」

小蝶臉色冰冷依舊:「星陣必須布置在寬闊且無無遮礙的地帶，此地樹木叢生，不是合適之地。」

林凡眉頭稍皺，數道劍氣繞指而發，只見平地巨樹轟隆倒地，濺起萬千飛灰遮天蔽日，不一刻就被湛藍副劍主清出半頃之地。

「請。」林凡飛到小蝶身邊。

異瞳美女自知這是林凡在防備她趁機脫逃，連走動的機會都不給她，冷哼一聲，小蝶飛近瘦消男子身邊:「哥，讓他們撤退吧，我怕星陣完成後這人族再有其他念想。」她聲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楚，在場數位哪一個不是武學大家，自然都聽得一清二楚。

龍顏卿聽完不禁搖頭晃腦起來，知道兩人都有各自疑慮，反而會多做猜想，他這旁觀者反而最是清楚，懂得兩人心聲。

師叔只是不想再耗費時間，不是懷疑小蝶想要脫逃，而小蝶臆測出錯誤意思，故意警告族人懷疑林凡誠信以做反擊，就是為了讓副劍主閣下心中不舒服。

真是一場艱難無比的合作，龍顏卿內心哀嘆，只望這兩人都不要再出什麼意外好平安救出徐秋前首席。

另一邊，瘦消男子知道妹妹主意已定，放棄了勸說打算。他這妹子為人最是固執，一旦認真起來，龍蛇都拉不回來，當年就是因為這性子她才認定了姬邪，為了那個男人的愛，頭也不回的離開聖族，任是眾兄弟如何勸說都不改心意，最後落得一個劃界流放的結果。

瘦消男子想了想，不忍再看妹妹一眼:「將來若是累了，可以再來找哥哥，聖族雖不能再容你，但些許停留之地我還是給得起。」小蝶早已與族內斷絕關係，此刻聽到兄長言語，心內不禁一陣感動，怨嫌之心不知何時減弱了大半，她對哥哥半躬行禮——這是聖族送別他人的禮儀。

瘦消男子招呼聖族仙神飛離此地，冷風慢慢越過他的肩頭。

「願你幸福，小妹。」

說不清的言語夾雜著風兒吹進小蝶眼瞳，這讓她又憶起徐秋的一切，不禁心迷目眩，姬邪前世已過，徐秋今生的緣分還需要她用盡全力去爭得，能在此地知道四哥對她的關心，無異於另一種振奮。

小蝶落地，雙手按在大地之上，對林凡龍顏卿說道:「一個時辰之內，不要讓任何東西來打擾我，否則，就別怪我找不到徐秋了。」

林凡一揮衣袖，示意之後就在半空中卧坐遠眺。

遠處微茫煙濤起起落落，好似積雨雲朵，一條金紅色的綬帶嵌在煙幕上，好像要將所有陰暗衝散。

太陽東升，新一日就要到了。光芒與陰雲互相糾纏的樣子，讓他憶起和徐秋的第一次見面，那時尚是劍閣進行凈除計劃的日子。

林凡接令出發時身邊還跟著三位劍閣十席，只是在繼續向北進發，靠近異鬼海域邊界后，當時還是劍閣劍衛的林凡迎來了執行凈除計劃以來的最慘烈戰鬥。

數以千計的海族叛軍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們身邊，激戰隨後開始，在掩護三位劍閣弟子離開后，林凡身陷重圍，他沉入水底，將敵人吸引到一處，隨後解開了湛藍聖劍和玄北之心的封印。

那一劍裂海天變，竟還有一個海族能夠逃出生天，林凡緊隨其後追擊過去。

兩人一追一逃，俄而大雨鋪天，海嘯浪滾，林凡知道這是自己天變一劍帶來的結果，大概是對他擅自解開封印的懲戒，颶風旋浪愈加兇惡，他丟掉了敵人的身影。

一個時辰后他再迎面看到一座海島，敵人的氣息從那兒傳來。

當時仍是惡雨狂風，林凡御空飛行剛到海島邊，一道霹靂閃電划空而來，林凡連忙降低高度，忽而一個黑影從他眼前極速墜下，借著閃電的餘光，他分明看到那是兩個抱在一起的孩子。

林凡飛身加速，抓起兩人臂膀。

那兩個孩子，一個男孩膚色古銅，劍眉星目，五官清秀，另一個女孩五官精緻典雅，膚白如脂玉象牙，仿如畫中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她緊閉雙眸，像是在壓抑什麼。

林凡第一眼看到兩人，就打從心中歡喜起來，湛藍副劍主輕聲說道:「已經沒事了，孩子們。」

「你是劍閣的高手嗎？」右手邊的男孩聲音有些嘶啞:「是嗎？對吧……對的……你一定可以救人！一定可以！」

林凡按住男孩語無倫次的嘴巴:「你叫什麼？這兒怎麼了？」

他帶著兩人落到了一塊巨大的海牙石上，凍氣將海石周邊盡皆凍結，形成一片冰霜地域，為了防止兩人被凍傷，林凡分別向兩人體內打入一道靈力。

男孩此時才安靜下來，他楞楞的看著海島，深褐色的眼瞳里不安，驚恐，愧疚，倉惶，希望等諸般神色輪盤轉動般浮現，最令林凡心驚的是男孩眼中還有另一種著堅定不移的意志，彷彿焚身。

這眼神讓林凡想起了堂兄林遠，兩人最後一戰時，林遠的眼神大概與此無異，他欣賞這種眼神，對這孩子生出更親切的感情來。

如果蓮兒還在，生出的男孩應該是有著這種眼神的林家子嗣吧？

男孩抓住林凡的衣袖，急急道:「求你一定要救救叔叔伯伯他們，還有令書文大哥……」

林凡拍了拍男孩肩膀，露出一個扭曲的不成熟的表情，那神態像極了笑容又好像是苦。

這讓男孩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林凡認為自己的笑起到了作用，繼續問道:「慢慢說話，孩子，我在這裡你們不用擔心。」

「我叫徐秋，她是我妹妹徐泠。」徐秋將所有一切急切說完，看向林凡，等待傳說中的劍閣高人給出方法去救出他的親人們。

林凡一躍而起，飛入島內，數息后再回返到徐秋身前，搖了搖頭，本來木無表情的臉上更顯得冷酷。

「我救不了他們。」林凡說道:「這是沒有人可以起死復生，徐秋……」

徐秋眼中紅芒微閃，許久后嗓音清亮道:「給我劍，我要替他們報仇。」

「師叔，星陣布置完畢，隨時可以運轉。」龍顏卿對半空發愣的林凡喊道。

林凡看著地面上縱橫交錯的陣線，飛落地面，小蝶手扶無影劍，依舊冷臉以待。

在空間傳送感越發明顯的最後，林凡默默想著:從收養徐秋徐泠開始到今天，該有八年了，小鳥也到了翱翔天空的時刻。

自己，終究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