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雨，崖與劍

雷電合著暴風沖灑天地，如鬼魅「嗚嗚」嘶嘯，令人毛骨悚然。

徐秋一槍既出，只覺刺到岩石山嶽，再難寸進半步。

眼前詭屍單手鎖緊魚叉，另一隻手掌又快又急，向徐秋抓來，它「呃啊」的呻吟著，破爛的身體向前傾著，一體向徐秋壓過來，屍體的腐朽氣味刺進徐秋鼻孔。

徐秋雙臂發力向後扯，想要把唯一的武器奪來，不想眼前怪物順力而行，它的動作看似笨拙，但是一旦接近活人或是抓住力道的流向，就像是一條極速伸張的藤蔓，鑽進徐秋眼前。

海水腥鹹的鹽氣與另外一種噁心的戾氣一同爆發，徐秋雙手放開魚叉，與眼前極近處的屍體摟抱在一起。

它全身骨架咯咯直響，像是極速轉動的輪盤，雙臂自然合攏抱緊徐秋腰背，於此同時，大張的口腔內肢節似的蟹腳長條陡然伸長，隨後變得鋒利筆直，就像是毒蠍針刺。

這本該是世上最溫暖的戀人或是兄弟表達溫柔心情的方式，現在卻只有默默的殺意與決意。

徐秋雙手一上一下，絕不留情，一隻手抓住屍體下頜，猛然向上抵進，「嘭」。

這劇烈的動作讓屍體嘴內飛出數顆牙齒，而且幾乎將屍體的上顎也撞的粉碎，它的嘴唇範圍被擴大到鼻子下方。

隨後徐秋顧不上被肢節划傷的危險，掐緊敵人的脖頸。

那些剃刀似的怪物被這攻擊遲滯了一瞬。

但是這一瞬就已經足夠了。

徐秋另一隻手伸進它空洞的腹內，扯住唯一連接著上下身體的脊骨。

徐秋再看向面目全非的好友，卻怎麼也想不起他的笑來，他停下，想要更貼近的看清令書文的神色表情。

但是它的雙臂開始發力，像是兩艘大船，比鄰接近，這壓迫不為世間所影響，徐秋胸口緊迫翻騰，呼吸困難，這一刻他就像翻海巨浪里的小舟。

苦痛碾碎了徐秋的鎮靜思緒，過往種種，終於不在，徐秋緊閉眼睛，怒吼咆哮，如雄獅宣喝。

他雙臂驟然發力，反向撕扯它的脊骨。

剃刀肢節瘋狂舞動，要從被緊緊合閉的嘴腔內爬出，徐秋沒有看到，他只是攥緊拳頭。

背後的力量越來越大，幾乎要將徐秋體內一切都碾爆，他沒有在乎，只是愈加攥緊拳頭。

當徐秋回過神來時，只能聽見激撞如擂鼓的心跳，他全身上下像是燒著了一樣，血液瘋狂的沸騰著，連同大腦一起燃燒。

好友的屍體碎成三段，倒在他眼前，雨水洗刷大地的同時，也將徐秋的感知重新激活。

這次依然是火燒一樣的感覺，不過是痛覺。

徐秋悶哼一聲，幾乎軟倒在地。

這時，他緊握的雙手才放開，手中來自於令書文屍體的森森骨茬碎塊被大雨一衝便消去了痕迹，不見了蹤影，化入天地，與世同休。

徐秋抬起雙掌，顫抖著，動搖著，我要報仇！絕不能讓真正的殺人者好活過一天！

這個念頭一經產生便燒遍全身！徐秋咬牙起身，眼前又有數具屍體向他撲過來。

那些都是他所熟識的村民長輩。

每見到一張臉，他的心都會更加堅深，心中的復仇之火也會更加暴漲。怒火攻心，徐秋只覺得眼眶灼熱，只是這雨天垂下的簾幕不停地撫過他的臉頰。

徐秋青筋暴起，雙拳緊握，尋找一切可以戰鬥的武器。

「哥……」

模模糊糊的催促聲穿透雨幕進入徐秋耳中，這熟悉的聲音讓他猛然醒悟。

自己這條命隨時都可以捨棄，但現在徐泠就在身邊，若是自己死了，妹妹怕也無法獨活。

復仇的命運我一人來承擔就足夠了。徐秋在雨中默念提醒著自己。

他轉頭就走，看到徐泠緊閉雙眼，渾身顫抖。

徐秋看到妹妹狀態，憂愁擔憂自心內而起。

「小泠，你怎麼了？」

徐泠雙目不睜，單手一指，聲音微弱的猶如扶風楊柳:「哥，走那邊，快跑。」

徐秋順著妹妹指向看去，只能看到一處斷崖懸壁，他對島上一切都了如指掌，知道那斷崖下是一片沙灘水地，且不說叢生礁石，單是山崖高度就能讓人望而卻步，除非那些傳說中的劍閣高人來，普通人跳下去絕對骨折筋斷，死無葬身之地。

徐秋眼看四周包圍圈愈加縮緊，對徐泠說道:「那裡是懸崖絕壁，小泠抱緊我，我帶你衝出去。」

「不，哥，相信我。」徐泠的語氣透出不可置信的信心:「我不會害你的，哥哥。」

徐泠呼吸急促，四周詭屍再向兩人逼近，幾乎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她輕輕用柔夷抓緊徐秋衣衫。

徐秋抱起徐泠，縱躍而出，四五步搶出包圍，站到懸崖峭壁上，身後鬼影綽綽的屍體再度推進。

徐秋心內忽然萬分平靜，兄妹倆的心跳奏出相同的契合節拍，徐泠的鎮定與信心說服了徐秋。

他們生來便是如此，互相信任，互相倚靠。

徐秋躍起飛空，失重感潮水般浸過兩人身心。

徐秋睜開雙眼，萬千豆大的雨滴靜悄悄的，沉甸甸的，這一刻世界好像停滯了下來。

同時，一直隱身的靈魂徐秋被熟悉的感覺驚動，看著在半空飛墜下落的徐秋徐泠。

「祝我們都好運吧。」雖然已經知道墜崖后少年一定還活著，但靈魂體還是說出這句話。

下一秒，世界昏暗，腫脹臃塞的刺痛如約而至，徐秋費力尋回視野焦點，體內北方玄水真氣浪滾如潮。

如死也，必攜敵以同往。

徐秋拔身而起，如屹立頑石再世戰神，環顧周身。

黑夜深空，星光倒垂如虯龍盤踞，涼色辰景下正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殺局。

小蝶回劍自刺，無影劍的透明劍身在夜光下水晶般反射著星芒天色，將將停到咽喉上。

林凡微微抬眼，不為所動:「你要是膽敢自殺，我就送這兒所有聖族下去找你。」語氣平靜，像是隨口一句早晚問候，但是話語中的從容威勢如無形利刃刺在所有人心頭，諸人無不如大難臨頭，虛汗自發。

小蝶輕笑「呲」，那是劍刃刺入血肉的輕響，一串血珠在她白凈如象牙的肌膚上滑落，鮮血如櫻桃般紅潤，更襯得皮膚白皙，吹彈可破。

「嗤。」林凡身周玄藍劍氣如天體繞行，極速流轉周旋。萬濤界臨劍氣像是露出毒牙的響尾蛇，嘶嘶警告著伸向在場所有聖族。

「我數到三，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龍顏卿眼見異瞳美女將要命隕當場，心中慌亂起來，但他向來最是尊敬劍閣的前輩高手，一時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阻止林凡一意孤行。

「一。」黑白混雜的長發飄飄欲飛，林凡負手，凝視著劍抵死地的聖族星陣大師。

「若要我發動星陣，要依我三件事。」因為咽喉下的利刃，小蝶的聲音有些嘶啞，那聲調卻讓龍顏卿回想起金焱劍閣的試劍神石——那是一塊隕星碎片，也是人族公認的世上最堅不可摧的材料。

異瞳美女只說這一句話后，立刻閉嘴。

所有目光集中到林凡身上，龍顏卿內心再次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