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牢城營
告別了廣惠,李瑾帶著枷繼續與王虎、程豹二人趕往孟州。未及晌午,三人來到城裡,直直往州衙趕來,投下了開封府的公文。李瑾這樣的小案子自然不用州尹親自過目,由一個當值孔目看了,交了迴文給王虎、程豹,另選了兩個衙差押著李瑾往城外牢城營而來。
出了城門,李瑾拿了五兩銀子出來給兩個衙差說道:「二位上下,可否行一個方便,容我與這二位交代一些事情?」拿了李瑾的銀子,又有王虎程豹二人在一旁說話,這兩個衙差那有不允的道理。
「多謝二位。」李瑾道過謝,和王虎二人走到一旁,拿出一封昨天寫好的信,說道,「二位大哥,一路多承看顧,李瑾記在心裡了。今日再麻煩二位一件事,麻煩二位將這封信交給東京大相國寺看菜園的魯智深師傅。多謝了!」
「小事,我等一定辦到,李官人放心吧!」王虎、程豹這一趟的了天大的好處,這樣順路又能賣人情的小事自然不會拒絕。
託付了二人這一件事,李瑾就和兩個衙差往牢城營走來。走了一個時辰,三人來到牢城營前,李瑾抬頭一看,看見一座高大牌額,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安平寨」。
牢城營,又叫牢城,其實就是此時的監獄,專門看押流放的犯人。當然,宋朝的監獄形式不只牢城一種,還包括台獄、大理寺獄、皇城司、殿前司獄、四排岸司獄等等。
牢城稱之謂城,因四面設有圍牆,類似城堡,故而名之,並派駐軍看守,以防罪犯脫逃。牢城有「本州牢城」和「遠州牢城」之別,根據罪犯罪行的輕重,輕者在本州牢城服役,重者則流配到遠州惡地牢城服役。很不幸,李瑾就是被發配到了遠州牢城。
罪犯流放這種制度,起源於五代後晉天福年間(公元936年),到宋代有了發展。趙匡胤建立宋朝後,提出「寬貸死罪」的政策,建立健全了流配製度,在諸路州軍都設有牢城。尤其是偏遠惡地,都不同規模地建立了牢城。牢城是收押囚禁流、徒罪犯的服役場所。不過還好,因為孫佛兒孫定的照顧,李瑾被流徙到了孟州,還不算太遠,條件也不算太惡劣。如原著中林沖被刺配滄州,那才是真正的遠惡軍州。
滄州,古代是臨海之地,有「苦海鹽邊,窪大村稀」之說,數里不見村屯,雞犬之聲不聞,罪犯流配到此,想逃也逃不到哪裡去,故定為罪犯充軍發配之處。由此可見,宋朝牢城的選址是很講究的,地富民廣的地方怎麼能便宜那些囚犯?
不過最為險惡的還不是滄州,而要數孤懸登州海外的沙門島。宋太祖建隆三年(962),太祖親自下令把軍事罪犯都配流該島,這裡就成為了重刑罪犯的「集中營」。因沙門島不大而犯人眾多,糧食、蔬菜、水源等供應緊張,島上的看守每年都要處決大批犯人。在這個時代,一旦被發配到這裡,幾乎也等於是被判了死刑,所以,刺配沙門島的主要是那些本來判處死刑而獲得從寬減刑的罪犯。
沙門島的管理當局一直是軍方的長官,所以沙門島也稱沙門寨,長官稱監押,也稱寨主。島上流犯定額,熙寧六年(公元1073年)前為200名,其後增至300名。朝廷只提供300人額定口糧,但由於刺配沙門島是是朝廷的定製,刺配最多時犯人達1400人左右,口糧供應不上,影響了寨主等人剋扣糧食。熙寧時代,寨主李慶喪失人性,索性將超額人犯扔進大海,兩年內虐殺罪囚700餘。由此看來被刺配到沙門島的流犯的命運極為悲慘,生殺予奪由沙門寨主一手遮天,犯人晝禁夜囚,與死為鄰。人身安全沒有保障,朝不保夕。天禧3年,兩位文官流配來島。沙門寨監押董索賄未遂,誣陷謀反,殺死二人。其子進京,擊登聞鼓鳴冤告狀,結果死無對證,不了了之。上了小島,萬難返鄉。《宋史》云:罪人貸死者,舊多配沙門島,至者多死。如此可怕,民間流傳口頭禪———投沙門島走一遭。
由此也能看出,孫定已經下了大力來保李瑾的,不然的話不說沙門島,至少滄州是跑不了的。
說回牢城,牢城的典獄長叫管營,副手叫差撥,就是給囚犯分配工作的勾當,底下的雜役稱為節級,也就是後世的獄警。在他們的管理之下,牢城真的像一座小城,跟外界的溝通聯繫很少,有點出世的感覺,正因為如此,管營、差撥成了牢城中的土皇帝,他們的話就成了聖旨,犯人若想少吃苦,就必須巴結他們。另外書中管營、差撥用來威脅犯人的那「太祖武德舊制的一百殺威棒」,自然是為了在犯人身上榨出油水來。給錢的就可以稱病暫且記下,沒錢的就只能挨打——武松是個例外,施恩有求於他才沒讓他逞英雄,不然,任你何等英雄,這一百棒子下去,不死也得脫層皮了。由此,宋朝吏治的黑暗可見一斑。
李瑾隨著兩個衙差進了牢城營,兩個衙差自去下文書,討收管不提,李瑾被帶到一個房間里,裡面有六七個罪囚打扮的人,看見李瑾進來,其中一個中年漢子上前對李瑾說道:「好漢,你新到這裡,包裹里若有人情的書信並使用的銀兩,取在手頭,少時差撥到來,便可送與他,吃殺威棒時,也打得輕。若沒有人情送給他,端的狼狽。」李瑾點點頭不置可否。
那人看李瑾沒什麼反應,接著說道:「我和你是一般犯罪的人,特地報你知道。豈不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們只怕你初來不曉得,好讓你知曉。」
這些規矩李瑾自然知道,看這人的樣子,只怕是管營或是差撥特地安排的,好讓那些初來不知道規矩的人乖乖送上人情錢財。
不怪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小官小吏的貪婪無恥由此就可見一斑了。此時的吏主要是經手徵收稅賦或者處理獄訟,上下經手,敲詐勒索,似牢城營這等地方,油水好處自然是從犯人的身上來了。所謂「太祖武德舊制的一百殺威棒」已然成了污吏撈好處的手段,要是犯人沒有孝敬奉上,就得留下一身血肉,乃至是性命。
知道這些人的手段,但是李瑾也不會說出來,只是對那個中年漢子說道:「好,多謝提醒。」說完,找了一個乾淨些的地方坐下,靜靜等待。片刻之後,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進了房間,打量了房間里的人說道:「哪一個是新來的流犯?」
李瑾見說,知道這人就是差撥了,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小人李瑾,見過差撥大人。」
「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隨我走吧,管營大人要點視。」差撥點點頭,看見了李瑾被的包裹,眼中一亮,說道。
「是。」李瑾應是之後,隨著差撥走出房間,出房間的時候,李瑾看到哪個提醒自己的中年囚犯對著差撥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看來李瑾的猜測沒有錯,那人確實是差撥專門為新來的犯人安排的「領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