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鈴鐺怎麼捨得美人死呢
月高風黑的夜晚,一片寂靜,顯得有幾分詭異。
一個僻靜的小角落,雪鳶從袖口裡拿出一袋白色的藥粉,靈若瑟瑟縮縮的,躊躇了幾秒鐘才接過來,她不安極了。
做壞事總會心虛的,她還從來沒有做過這樣鋌而走險的事情,暴露了就是一咔嚓。
「你害怕什麼,這藥性烈極了,不小心抖到身上怎麼辦?」
雪鳶一臉鎮定,靈若嚇得不敢繼續動了,拿著帕子小心包起來揣進袖口。
「雪……雪鳶姐姐,您說的是真的嗎?只要我給她下了葯就放我出宮,而且還會有一大筆錢。」
靈若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錢,她也不是不能鋌而走險一次。
藏月閣里,瓔美人確實對每個人都好,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平易近人的主子。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再做一個燒火丫頭了,即便是一輩子她也翻不了身。
這種滋味沒有誰會懂的。
「夫人怎麼可能會騙人呢?送一個丫頭出宮對夫人來說易如反掌。」雪鳶緊接著遞給她一個小盒子,包裝的小盒子看上去精緻極了。
劉夫人的東西奢華極了,她根本不能攀望。
「這……這是什麼意思?」靈若唯唯諾諾的,聲音低到了骨子裡。
她不敢接,此刻她的手心裡滿是汗,和冷汗混在一起,不妨打了個寒磣。
「拿著吧,夫人賞你的。」
靈若把手在上衣里使勁抹了兩把,她怕碰壞了。
本來是不敢的,可是當手觸碰到那個製作精美的小盒子時,她彷彿被電狠狠觸了一下。
打開時,靈若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翡翠的成色極好,何止萬里挑一,簡直十萬裡面也不一定能挑出這麼晶瑩剔透的翡翠。
她總覺得這隻鐲子在發光,美麗極了,劉夫人果真是劉夫人,出手永遠那麼闊綽。
雪鳶冷冷哼笑一聲,對她這個守財奴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臉色了。
「太貴重了,若是有了它一輩子都能衣食無憂了。」
她眼睛里折射出翡翠的樣子,靈若感覺自己都不能呼吸了,第一次感覺呼吸都彷彿如此困難。
「它……它是我的了嗎?」
靈若激動的口齒都有些不清楚了,劉夫人看上去誠意滿滿,否則也不會給她那麼多的好處。
同時,也能看得出來劉夫人對瓔美人有多麼痛恨。
對這一點,她並不覺得詫異,美人受寵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劉夫人善妒,應該恨她恨得牙痒痒吧。
剛剛開始,她還有些猶豫,畢竟瓔美人對待自己不薄,一起玩笑嬉戲不亦樂乎。
可是她並不是那種知恩圖報的人,她的眼睛里只有利益二字。
「當然是你的,」雪鳶瞧她那副沒有出息的樣子,笑意更深,「不過夫人也說了,辦的好還有一大筆獎賞,辦的不好……也有獎賞。」
也有獎賞,不像劉夫人的作風啊!
「把它們全部換成冥幣,放你墓里。」她狂妄說道,果然看見靈若臉色白了又紫。
她差點把鐲子摔在地上,抑制住了才沒有顯現出過大的動靜。
「雪鳶姐姐,您還是……還是替我謝過夫人吧,奴婢不會讓她失望的。」
她不敢了,可是退無可退,劉夫人看重自己去辦這件事情,她若是不做,定會死的很難看。
宮裡一個普通的丫頭,她殺起來一定會不費吹灰之力的。
「知道就行,你快回去吧,若是晚了不知道藏月閣的人會不會起疑心的。」
雪鳶看了下四周,小聲對她說。
「是。」
藏月閣
靈若擦了下汗,把盒子很小心揣起來,才裝作若無其事進了院子。
剛剛進柴房,冰晶把扇子塞給她,還衝她狠狠瞪了一眼,「你去哪裡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小心我告訴主子去。」
冰晶喜歡仗勢欺人,靈若地位低,也不敢與她抗衡。
「姐姐饒了我,我剛剛是有事兒,不然怎麼敢呢?」
靈若搖晃著她的袖口,好言好句的應付她,冰晶低不了頭,每一次都得她像個狗一樣哄她。
可能,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了,她應該能擺脫了吧。
「瓔主子的銀耳粥你一會給她端過去。」
冰晶厭惡的把她的手甩開了,好像還嫌棄臟一般,使勁拍打著袖口。
靈若笑容一瞬間僵化了,可也不敢說什麼。
她走過去拿著濕布揭開蓋子,一邊盛在碗里,一邊有意無意的打探。
「美人最近喝的什麼草藥啊!我看你每天都熬了送去,也是蠻辛苦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冰晶瞥了她一眼,看上去很不喜歡回答她什麼。
「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加上膽子小,她聲音微乎其微,拿著勺子的手也不控制的微微抖動。
「有本事你明天給那個祖宗熬啊!整日裝清純給誰看呢!」冰晶冷哼,拿著扇子扇火的手更用力了。
「姐姐,要不妹妹明日給她熬吧,你送過去就行,本來這事情也不是我的分內之事,若是我送過去不知道鈴鐺姑娘會不會怨您。」
冰晶一臉深疑,不過也沒有多想,反正她也懶得幹什麼。
「你那個鐲子成色不錯。」
冰晶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一下被粥濺到了,她疼的眉頭擰在一起,臉都快變形了,手腕上被濺到的地方通紅通紅一片,靈若把袖子往下放了放。
「是,是啊!這個是我母親給我的。」
「哦!」
不知道為什麼,冰晶總覺得她今天很奇怪,奇怪在哪兒,她也說不出。
第二日
「冰姐,我來吧!你去看看那邊爐子燒的怎麼樣。」
靈若跑過來,奪過她的扇子,輕輕笑了一聲。她扇著火,對冰晶的目光彷彿聞所未聞。
「好,你好好看著火,別過了火候。」冰晶站起身,拍打身上的塵土,走開了。
她看見冰晶已經不在繼續注意這邊了,從袖口拿出了葯,狠狠攥著,有些躊躇,有些不安。
咬了咬牙,靈若把藥粉倒了進去,緊接著輕輕蓋上了蓋子。
深深的罪惡感埋藏在她的心底,生長髮根。
不知道劉夫人給的什麼葯,如果食量不多,會不會那麼快就見效。
自己最擔心的還是莫過於她會不會被識穿,其他沒有了還能從頭開始,命沒有了,可就什麼都完了。
她,她可是第一次做壞事的呀!
過了半個時辰,靈若把葯盛好了給她,「時辰應該沒有過吧,火候呢?」
「拿過來給我,懶得跟你廢話。」冰晶不耐煩極了,從她手裡抽出方形托盤。
靈若咬了下唇,眼看著她端葯送了出去。
「你猜是左邊還是右邊。」鈴鐺晃了下左右臂,平直伸著,挑了下眉。
「左邊。」
鈴鐺張開手臂,果然是左邊,她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垂下小腦袋,「每一次你都對,一點意思也沒有。」
慕容隱表示無奈,非要和自己玩的是她,不願意和自己玩的也是她,真是個小孩子氣。
「那我應該說右邊嗎?」她掐了下鈴鐺水嫩嫩的臉頰,寵溺笑了。
鈴鐺也笑了,「再來一次,我才不相信你次次都對呢。」
正當慕容隱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冰晶帶著湯藥進了寢宮。
「美人,葯熬好了。」
鈴鐺端過來,「美人喝葯吧。」
慕容隱玩著桌子上的銅錢,「又喝啊!我這幾天舌頭都喝成黑色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啊!哪兒有不喝的道理呢?」冰晶笑了,對她們家主子她可是愛莫能助了。
「是啊!」鈴鐺吹了下,「看上去有點燙。」
冰晶拿著盤子先守到門外去了。
「真的,真的有點燙。」
慕容隱吸了吸鼻子,以一個誇張的表情可憐兮兮的看著鈴鐺。
「少來。」鈴鐺象徵著鐵面無私的樣子,她嗅了下,慫著鼻子,「味道都不好聞。」
慕容隱用一種不知道的人永遠不知道痛的目光看她。
鈴鐺把勺子遞到唇邊,「我嘗嘗味道,才不信很苦呢!」
下一秒,她臉色都變了,但是為了不讓慕容隱瞧不起,鈴鐺做了很大的心裡鬥爭才咽下去。
「還好嘛!哪兒有多苦。」
「是嗎?」慕容故意把聲調拉的很長,,一臉不可置信。
「快喝,快點。」
鈴鐺放在桌子上,催促她。
慕容艱難的抱住碗,還沒有下嘴,突然看見鈴鐺臉色很難看。
她一驚,連忙走到鈴鐺面前,「鈴鐺,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她感覺五臟六腑都好像要炸開一樣,卻還是微笑的看著慕容隱,只是唇還沒有勾起,血突然從她嘴裡噴出來,有的甚至還濺到了桌子上的碗里。
為它蒙上了一抹神聖的色彩……
「太醫,快傳太醫。」慕容隱扯著喉嚨喊,門外的冰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跑的飛快。
「鈴鐺,怎麼會這樣呢?」慕容隱的淚珠一滴滴落下來,她拿著帕子不停擦著鈴鐺的唇角,好像只有這樣,鈴鐺才不會有事。
她嘴巴里還在往外吐著血,染紅了慕容隱的手帕。
「定……定是有人在葯里下毒了……」
慕容隱一直在哭,她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樣子,整個世界只能感覺到心一片片碎了的聲音,為什麼……又是因為她,又是因為她……
「別哭,」鈴鐺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嗎?若不是鈴鐺喝了葯,就是美人……死,你……鈴鐺怎麼捨得美人死呢?」
「鈴鐺……」
她的身子一點點冷了下去,鈴鐺輕輕閉上了眼睛,只是唇角還含著一抹笑意。
「鈴鐺,」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個個都要離自己遠去呢?
慕容隱坐在地板上,垂著腦袋,輕輕靠著她曾經與鈴鐺一起玩銅錢的桌子。
上面還放著些銅錢和早就已經涼透了的葯。
她纖長的手指深入發間,頭埋在膝蓋里,膝蓋上薄薄的裙子布料早就已經沁濕一大片。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感覺到寢宮的門被輕輕打開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熟悉又陌生的踏入到她面前。
慕容隱沒有動,她已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另自己可以留戀的了。
若是沒有她,或許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他們都能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嗎?
他蹲下來,把慕容隱摟在懷裡。
「沒事了,」
他聲音很輕,想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
也是剛剛得知藏月閣里的一個丫頭被毒死了,他才匆匆趕過來,甚至覽書房裡還有一大堆事務,他也沒有去料理。
這次不知道是誰,而且那個人想要傷害的還是隱兒……他不會姑息的。
若是隱兒死了,他就真的沒有信念再繼續支撐自己活下去了。
「她重了什麼毒,已經安葬了嗎?」
慕容隱的身子冰涼冰涼的,她無法感覺的到一個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沒有了。
和紫娟一樣,都是為了自己而死。她害了兩條人命了。
「是鶴頂紅,我吩咐了人把她送到一個遍地花海的地方,她一定會喜歡的吧。」
她抬起頭,眼邊浮現著鈴鐺的模樣,她也去天堂了,會不會遇見紫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