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全真 2
講完了「掩耳盜鈴」這篇寓言的時候,上午的最後一節課也就上完了。
有搗蛋的孩子偷拿了老師的粉筆,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XXX是小狗」。
也有混小子捉弄和自己同桌的小丫頭,直到同桌的小丫頭哭的鼻涕冒了泡嚷著要告訴老師的時候,混小子才笑嘻嘻的拿兜里炒好的落花生去百般討好……
斑斑駁駁的老窗,落葉枯了三分黃。
秋意如此涼。
問風中遠去的雁,又悄無聲息的帶走了一段怎樣時光……
門口有個清瘦的腦袋,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髮賊頭賊腦的探了進來,左右尋摸了會兒,才挑著八字眉扯處一個笑臉來,招著手:「小嶼,小嶼!」
不等袁嶼回應,胡飛就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很不客氣的在袁嶼對面坐下,拍著手裡的鐵飯盒:「我來找你吃飯了……」
瀟瀟似乎不怎麼有精神,垂著頭趴在滿是窟窿眼兒的課桌上。
胡飛瞪著大眼,把臉湊過去,拿手指頭捅了捅那碎碎的頭髮:「噯,小丫頭,吃飯了,別睡了……」
卻冷不防一直趴著的小姑娘突兀的坐了起來,略顯空洞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胡飛。
胡飛驚的縮了縮手,撓著耳朵,一臉不自在的乾笑:「吃……吃飯了!我娘炒的菜,拌米飯可香了……」
一旁的袁嶼看了看瀟瀟空蕩蕩的桌子,默默的把自己飯盒掏出來推到瀟瀟跟前:「我吃阿飛的!」
學校後面有條小河,袁嶼和胡飛喜歡坐在河邊的草地上吃飯,主要還是袁嶼喜歡,而對誰都是自來熟的胡飛更喜歡熱鬧。
瀟瀟抱著一個大鐵盒子,跟屁蟲一樣慢吞吞的跟在後面,只是冷冰冰的眸子有些不合風景。
胡飛卻摟著袁嶼的脖子,神秘兮兮的問袁嶼嘀咕:「小嶼小嶼,那楊仙姑也真不是個東西啊,自己外甥女來上學,不給買書吧,還不給飯吃,嘖嘖……」
胡飛的這些話,讓袁嶼愣了愣,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看垂著髮絲沉默的瀟瀟,她和自己很像!可自己至少有胡飛。
所以袁嶼想了想,指著瀟瀟懷裡的大鐵盒子說:「這個以後就留著給你用吧,我家裡還有箇舊的,早上盛好飯一塊兒給你帶過來!」
胡飛卻抓著亂蓬蓬的頭髮附和:「對,李家莊從我們那過的,順路,小丫頭,以後上學放學乾脆就跟我們一塊兒算了,我跟你說,別看我和小嶼身板瘦,學校里五年級的想欺負我倆,那也得掂量掂量!」
……
從樹上折了兩截細樹枝,在水裡涮了涮,就當筷子使了。
胡飛和袁嶼吃的歡實,坐在一旁的瀟瀟,卻依舊冷的像塊兒冰,良久,還是打開了懷中那大的過分的鐵盒子,白米飯已經涼了。
吃完之後,胡飛拉著袁嶼嚷著去河西邊兒淺水灘里抓兩隻小河蟹,說要上課時看它們斗架玩。
胡飛和袁嶼走遠的時候,瀟瀟眸子才微微垂了垂,看著鐵盒子里的茄子悶白飯,吸了吸鼻子,似乎覺得聞著還不錯,便輕輕夾起了一小塊兒。
筷子卻被突然伸出來的一雙手輕輕的奪了去。
河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站了一個一身黑袍裹身的人,那人撩起斗篷一角,把茄子送到嘴裡,輕輕的咀嚼,每一下咀嚼都很慢,似乎帶著不舍。
片刻,黑袍人長長吐了口氣,意味複雜:「好久不曾吃過了……」
瀟瀟眸子微抬,合上鐵盒子,站起身抱在懷裡一言不發的往回走。
黑袍人輕笑說:「那鐵蛋兒只是惹你兩句,你便讓他滾落山下,不惜用本元動了他家祖墳,置之於死地!反觀這小子,你卻遲遲不動,你不是揚言要滅絕袁守定的子嗣以報當年之仇嗎?這小子的爺爺,父親,都死了,怎麼就剩他一個了,你卻如此拖延起來?」
抱著鐵盒子的瀟瀟,驀然駐足,黑氣繚繞,回過頭,一雙眸子如同地獄。
黑袍人有些畏懼的退後兩步:「哎呦呦,小姑奶奶,我可沒有過問你的意思哈,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當年我放你出來,又為你苦苦找了這具合你三魂命格的女童身子,才讓你重入輪迴再現世間,那咱們之間的契約,你好歹也該辦一點兒意思意思不是,我為你費了多少事兒我,你這老吊著一張黑臉不辦事兒,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瀟瀟臉上的黑氣漸漸散了去,眸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懷裡的鐵盒子:「會的,他會死的!」
說罷,垂著眼瞼,低頭離開,秋風過,碎發舞。
黑袍人把手藏進袖子,有些無奈的說:「小祖宗啊,你可急死個人了你,現在,找你的可不止一個太一宗啊!不是我啰嗦,就前天那事兒,我可得說道說道,你那本元是輕易能動的?姑奶奶噯,你看那墳,那山,枯成什麼樣子了,嘿,你想弄出個旱魃出來啊你這是?這麼大的動靜,等著吧哈,早晚會引起人的注意,就這兩天兒功夫,指不定多少名門大派旁門左道的人會被你這動靜吸引過來!」
黑袍人連說帶比劃,瀟瀟卻風一樣眨眼便站在了他跟前。
說的正在興頭上的黑袍人驀的住了嘴,扭著身子往後退:「姑奶奶,咱有話好好說……你這麼瞅我,怪膈應人的!」
瀟瀟只是指了指黑袍人的袖子,神色冰冷:「筷子!」
……
袁嶼和胡飛卷著褲腿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瀟瀟已經走了。
胡飛似乎已經適應了,聳聳肩便沒說什麼了,把飯盒在河水裡洗了,就把河蟹蓋在了裡面,這東西,在鐵盒子里撥弄兩下,就會掐起來,上課就會不那麼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