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顏色

「你怎麼了？」見顧鋮停下了腳步，雙眉緊鎖，聞靜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突然說起我媽的那些事，讓你覺得不便了吧？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有點想她了……」

顧鋮搖搖頭：「沒有！跟你無關……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不太好的事。」

計劃生育作為一項基本國策，本是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怎的落實起來，卻成了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顧鋮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個時期，究竟有多少本該出生的嬰兒，被扼殺在腹中？母親的那些「玩笑話」會不會是真的——自己的「弟弟」或「妹妹」，難道也是被強制性地「殺死了」？

想到這，他不禁打了個寒戰。小時候他覺得母親口中的「計劃生育政策」很好，自己可以獨享父母的寵愛，不必擔心弟弟妹妹會和自己「爭寵」。現在猛然驚醒，這才覺得脊背發涼——自己是何其的自私，又是何其的「幸運」？能夠作為獨子平安地長大，而那些沒能出生的孩子，連來到世上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雖說，考慮到當時的社會環境和經濟發展水平來看，實行計劃生育，是為了控制人口數量和提高人口素質。但實施的手段是否太過粗暴了呢？顧鋮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你真的沒事？」聞靜還是滿臉的擔憂，「要不要去醫務室看一看？我瞧著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哎！」

「不要緊。」顧鋮回過神來，對她擺了擺手，「我們去吃飯吧……」

聞靜點點頭沒再說話。她不時地抬眼看看顧鋮，見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不免更多了些擔憂。

兩人來到校門口的小飯店，顧鋮先點了餐，隨後掏出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聞靜始終安靜地坐在他的對面，雙手緊張地用力握著。

「聞靜？」放下手機，顧鋮察覺到聞靜神態的異樣，於是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想什麼呢？」

「你……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吧？」

「當然。」顧鋮笑笑。

「顧鋮……」

「嗯？」

「算了……」聞靜張張口，卻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不必躲躲閃閃！」

「你打算一直這樣拖下去嗎？」聞靜咬了咬嘴唇，猶猶豫豫地問，「沒想過接受別的人，開始新的生活嗎？即便那個人並不是我……」

顧鋮看了看她，笑笑沒有回答。

「我真的想不明白，安然有什麼好！她有什麼值得你這樣為她付出？」

聞靜的聲音抬高了幾分，引得隔壁桌子的客人紛紛側目。

顧鋮微微皺了皺眉，將剛剛端上桌的飯菜往前推了推：「吃飯吧。」

「顧鋮！」

「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問題。」顧鋮的臉色變了變，「即便沒有安然，我也不會接納旁人。就快高考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那麼，畢業以後呢？」聞靜又問。

顧鋮重重地放下筷子，嘆一口氣：「聞靜，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原因你應當知道。」

「我……」聞靜的身子怔了怔，「因為我曾經傷害過安然，是嗎？」

「吃飯吧！」顧鋮埋頭扒著飯菜，再沒開口。

聞靜靜靜地坐著，不由得在心裡埋怨著自己——明知道結果會是如此，何苦自取其辱呢？

她望著面前坐著的這個男生，很突然地，他闖進了自己的世界，攪亂了自己的心，卻又不著痕迹地背過身去，不給自己任何的機會，哪怕一絲的希望……然而，自己卻無法對他說出狠毒的話語，畢竟，他未曾許諾過什麼，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確拒絕了自己。任憑自己在心底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他也不會聽到，更不會在意——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吃過午飯，兩人沉默地各自離開。

顧鋮並沒有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聞靜知道，那裡有他心心念念的安然。

「聞靜啊……你死心吧！他不會多看你一眼的……」聞靜苦笑一聲，抱了抱胳膊，「他之所以願意跟你說話，請你吃飯，不過因著你曾答應他，不會再對安然出手。你還不懂嗎？拜託！清醒點吧……你是個傻子嗎？」

說著說著，她緩緩地蹲下了身子，眼眶一下子紅了：「是啊！我就是個傻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待到冷靜下來，聞靜忍不住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糾纏了這麼久，自己本不該繼續語無倫次地胡亂呻吟著，叫囂著命運對自己的不公。有些時候，放棄未必就是輸！

她理了理衣服，又捋了捋頭髮，面帶笑容地朝學校走去。

顧鋮來到安然家的門前，獃獃地佇立了許久，這才抬手敲響了門。開門的，正是安然。

「欸？你怎麼來了？」

顧鋮看著安然的眼睛：「你沒事吧？他有沒有過來找你？」

安然搖搖頭。

「方便聊一聊嗎？」顧鋮又問。

「進來吧！」

但顧鋮只是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安然明白過來，輕輕地抿了抿嘴春：「好吧。我換件外套……」

兩人沿著巷子緩緩地邁著步子，卻又互相沉默著。

「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眼看著走到了小路的盡頭，安然有些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沒有。只是想……和你單獨待一會。」

「他沒有為難你什麼吧？」安然停下腳步，轉臉看著顧鋮。橙色的太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恬靜中帶著些落寞。

顧鋮輕輕地搖搖頭：「他沒有為難我，只不過……」

「只不過？」

「我擔心他會再來糾纏你。」顧鋮迎著安然的目光，「而你，應該已經有些動搖了吧？」

如果要用一種顏色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抵是灰色吧。開心的時候是鮮艷的紅色，亦或者是生機勃勃的綠色，難過的時候是無邊的黑色，灰色代表著什麼呢？自己卻說不清楚了。

安然心中這樣想著，臉上的表情也跟著變化了。

「安然？」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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