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幻 蠱
天亮之後,諾兒才看清廝殺之處的全貌。屍體如山般堆積,軍士就地挖坑掩埋,等待救援的傷兵躺在草堆里又哭又叫,四周皆是哀嚎聲,隨軍的郎中忙得團團轉。
「葯童,帶上藥袋隨我來。」諾兒回神發現汪直不何時已到跟前。
諾兒背上昨夜整理的藥草跟隨汪直身後來到大營內,除了濃濃的血腥味,便是撲鼻的草藥味,地上一面涼席,傷員躺滿整個大營。
諾兒見過死人,見過流血,但像眼前這種斷肢斷首,腦漿橫飛腸子外流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諾兒拿布巾系在腦後,擋住臉鼻,防止自己忍不住而嘔吐。
「葯童,隨軍郎中忙不過來,這些人都交給你了,我給你安排了兩個幫手,庄文庄武,你有事吩咐他們。」汪直說完準備走。
諾兒攔住他,「汪將軍留步,我要兩桶熱水,十匹白紗布,另外還有六桶乾淨的水。」
汪直聽完點頭,不一會兒諾兒要的東西全送來了。
諾兒將外祖父留拂七郞留的類似葡萄糖的藥丸融在熱水裡,給每位傷員喝了半碗。
諾兒將鎮痛止血藥丸融在冷水裡,這才開始挨個包紮,或許是天賦在此,諾兒並不是學醫的,但跟拂七郞呆在一起的幾個月,確實學了不少,清潔傷口,止血,包紮,諾兒動作嫻熟,不一會就包紮完了第一排,期間庄文庄武去隨諾兒大帳將諾兒這半個月採的草藥全搬過來了。
只包紮了一半,諾兒採的草藥便全部用完了,早知道自己就勤快一點,采多一點,現在只能另想辦法。
諾兒打算找汪直的時候,汪直碰巧就來了。
汪直進來就喊,「葯童,收拾葯袋,鎮遠將軍找你。」
「將軍受傷了?」諾兒以為胡斐受傷了忍不住問汪直。
「攝政王胡天嘯在往西邊潼關的路上遇到了埋伏,胡斐將軍命我帶你過去。」
雖然他們早同她講過南辰國這幾年的事情,但是諾兒一心尋夫,也並沒太在意,所以對攝政王一點印像也沒有。
諾兒進營帳后,只見榻上坐著一名男子,他身形極為欣長,穿著一身黑色長袍,腰間綴著一枚白玉佩,烏黑如潑了墨的的頭髮束起來戴著頂嵌白玉金冠,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他的頭髮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
此時正低頭看西關軍事圖,臉部勾勒出的輪廓散發著狂妄之氣,渾身散發冷傲氣質,周遭的溫度彷彿都下降了幾度,他修長的手指在軍事圖上比劃著,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渾然天成的霸氣。
「見過攝政王,葯童帶來了。」
榻上的人並不抬頭,只是轉過身,脫下黑色外袍,這具身子雪白,只是新傷舊傷刀疤交錯,諾兒仔細數了數一共七處刀傷。
諾兒先是消毒,接著止血,最後包紮,因為輕車熟路,諾兒很快就弄好了,然後取出一粒百草丸遞給攝政王,這才慢慢退下。
諾兒準備退出大帳的時候,只見一個挺拔的身影大步走入殿內,他身著銀色盔甲,背部挺得筆直,兩鬢微白,渾身帶著一股強大和悍然的氣勢,讓人的內心不自覺地產生敬畏感。諾兒見過東方慕一次,所以掃了一眼又將頭低下。東方慕來到大帳單膝跪下,用武將的方式向攝政王行禮,「微臣東方慕,參見攝政王!」
「督統快請起。」
諾兒行的遠了,後面的話也聽不清了,也不知道這二人說了什麼。軍中藥草匱乏,諾兒決定再去采些止血草。
景國(冷提印登基后將東雨改為景)。
北拓起兵,冷提璽奉皇上冷提印之命去北關平定戰事。
「王爺,只怕此去兇險。」
冷提璽抬額:「何時不兇險?」
雲忠捋了一把鬍鬚,點頭稱是。
「孟楠那邊可有消息?」冷提璽又問。
「回王爺,孟楠已經找到諾兒姑娘,她在南辰國軍營中一切安好,王爺無需挂念。」
「她去軍營做什麼?」
「尋魔島島主古仕仲。」
「嗯。」冷提璽便不再說話。
「王爺從小便多次出手保護羞掩月,羞掩月與王爺自幼定親,這本是應該的,可是王爺卻不說與她聽,王爺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羞將軍常年不在京中,羞掩月被賊人劫出府,是王爺悄悄給救回來安然送回府。羞掩月在街頭被人欺負,是王爺給她解圍給她報仇出氣。
羞掩月被耶娜婭蒙蔽,誤以為一直暗中幫助自己的是冷提玉,王爺也不解釋,否則哪來今日這般?羞掩月被人下毒,王爺為她解毒,羞掩月被陷害,被貶出宮,被追殺……皆是王爺護她。羞將軍被奸人陷害通敵叛國差點滿門抄斬,也是王爺出面周旋,最後只是罰了三年俸祿。
羞凌風遭司徒丞相毒手,也是王爺偷梁換柱給救了出來,雖然目前情況不好,至少活著,王爺為何不說?冷提玉與胡天遠開戰,羞掩月因孟楠的疏忽,被司徒可鑽了空子推下山崖,王爺命所有隱衛出去尋找,然後將她送到她的外祖父拂七郞身邊,如果不是王爺,只怕性命早已不保。還有拂曉童的親兒子,拂曉郞的親孫子,如果不是王爺暗中出手相救,哪能這般圓滿,如今王爺不但保了他的命,還讓他們祖孫團聚。還有胡天遠,不管能不能救回來,至少王爺暗中沒有袖手旁觀,反倒私下幫了他一把,如果當時讓皇上知道,只怕是如何也留不得王爺……這麼多年來,王爺為羞姑娘做的太多太多了,可是為什麼不告訴她王爺的這番苦心?」
「她不是羞掩月,她是陳諾兒。」
「可是這與王爺的付出有什麼區別?王爺也查過了,她們倆本是同一個人。」
「雲忠可還記羞掩月被貶的那天?」
「當然記得,王爺得知消息后匆匆趕去皇宮,當時宮門落鍞,也不顧我等阻勸。」
「當時我在禁宮找到她,將她帶回安王爺,她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王爺的意思帶回府的不是月妃?」
「也是,也可說不是。當日之事我已經查清,羞掩月被冷提玉逐出宮前暗中挨了司徒可一掌,當場斃命,可是莫明卻奇迹般的活過來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羞掩月的魂魄確實死了,不過從異空來的一絲殘魂進了她的身體,所以她又活了,如今軀體是羞掩月的,魂魄卻是陳諾兒的。」
雲忠聽后連連稱奇,「想不到天下卻有這等奇事?」
「莫再說我為她做了多少,我心中內疚,是我沒保護好她。」
「這不是王爺的錯,更何況王爺多年來為她也是盡自己所能。本來王爺私事,雲忠不該過問,只是雲忠與王爺不僅是共事,亦為良友,也盼王爺早日開枝散葉。」
「陳諾兒是我唯一放在心中的女子,羞掩月本是我的未婚妻,如此,我更不會辜負!」
「雲忠不解,那王爺為何不讓諾兒姑娘知道王爺的心意?」
冷提璽苦笑,「枉我自譽聰明,諾兒中了蠱,我卻無能為力!」
「諾兒姑娘身上多種毒素我是知道的,可是盅我卻沒發現,是雲忠失職。」
「你擅長醫術卻不擅長蠱毒,豈能怪你?」
「王爺,可有查到諾兒姑娘中了什麼蠱?」
「幻蠱,有人故意給她灌輸了事先預備好的情節,讓她誤以為真,分不清真實和假象。」
雲忠似乎也想起來了,「難怪諾兒姑娘有一段時間迷迷糊糊的,原來是被人置入幻像,那王爺將諾兒姑娘送到拂七郞那裡,可是存了僥倖?」
「不,我將她送到她外祖父身邊,只為治好她,並沒想過她會清醒,拂七郞我也查過了,醫術不錯,但是蠱不屬於他的醫術之內。」
「那這樣解釋就通了,逐月和葉開離開這麼久,可是為了諾兒姑娘?」
「是。」
「可有眉目?」
「快了。」
二人不在說話,空曠的荒原只聽見馬蹄噠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