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百年之謎今日開,是悲是喜立見曉。
匣子只有一尺見方,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所以也不足為奇,而且大家也有了心理準備,裡面應該不是什麼金銀財寶,畢竟什麼珍貴的寶物就這麼點大小也是有些太過微末了,所以裡面應該是藏寶圖之類的,而且匣子的分量也不是很沉,稍稍搖晃不見得裡面有什麼硬物在晃動,所以普遍也都認為裡面就是藏寶圖,頂多是還有什麼太祖的筆錄或者兵書之類的。
匣子打開,一切的秘密都會知曉,王忱雖然站在遠端,但是還是不由得感嘆:「想不到老祖宗百年的秘密,竟會在我手中打開,不過也好,只要沒有再犧牲,沒有流血,我便也無所謂了。」
「嗯?」就在王忱自言自語的時候,那些人可沒有管這個,只聽得一旁的易青嗯了一聲,好似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而後又見的首尊拿出了裡面的東西。
居然是一打已經發黃的紙張,當然,匣子密封性還算不錯,裡面的紙張只是有些發黃而已,並沒有損壞,甚至裡面的字跡都十分清楚。
易青、易玄以及易朱三人都接過了那張紙張看去,而他們越看眉頭便鎖得越緊,易玄又好似故意地一般,只聽他對著那紙張就朗聲念了出來:「余今生雖只為大人手下郎中,但大人之威實在令余臣服。」而後他沒有再念下去,又換了一張,隨後念道,「今先帝駕崩,幼帝登記,然眾不服,恐日後再無信任之時,此次出兵,縱然得勝,又是如何?」
易玄讀著,不住換頁,不斷稍稍念叨幾句,也是裡面的話語,居然都是在表露自己對太祖皇帝的敬佩以及自己的忠心,而且紙張之多,看上去好似是在記錄筆者的軍旅生涯一般,從入伍,到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再到後來人盡皆知的陳橋兵變,裡面居然都是這些內容。
首尊看了好幾頁,終是將手中的的紙張一摔,憤憤說道:「無聊的人,這就是天下人幾百年要爭奪的東西嗎?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害了這麼多人無故往生嗎?簡直荒唐,簡直荒唐至極!」
聽首尊的口氣,似乎他也是動了怒,易青與易朱雖然還是不放棄地翻查著,裡面卻是當真只是筆者的從軍日記而已,居然沒有半些什麼跟寶藏有所關聯的事物,易玄看到這裡,讀出了最後一張的話語:「余雖離去,卻感在皇上身邊時日乃是最美好之時,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余以此為今生最美之財富,望後世銘記吾等良苦用心換得之太平盛世。」
「原來是這樣。」顯然,易玄讀的,王忱都聽在了耳中,正所謂英雄惜英雄,英雄識英雄,王忱雖然不是什麼英雄,可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在明白了祖師爺的用意之後,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對於祖師爺來說,他親眼見證了這大宋的開闢,甚至親身經歷了這一切的過程,當是最美好的回憶,自太祖登基以來,確實國泰民安,而又遇仁宗、英宗之類的明主,天下戰亂漸少,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雖然先祖沒有看到這一切,可是他也遇見了如今的狀況,有什麼會比一個國家的強大富足與和平來得更加寶貴呢?
「匣子裡面藏著的是天下,是一顆為天下著想的仁義,一顆俠肝義膽的心意。」王忱當即跪倒在地,對著那個匣子磕頭拜道,「這確實是天下的無價之寶,先祖遺志,王忱實在敬佩,請受不肖弟子王忱一拜。」
見得王忱這麼隆重地下五體投地之跪拜禮,那首尊卻好似非常不屑,只見得他將那些紙張一股腦兒塞回到了匣子之中,隨後重重往地上一率,當然,那個盒子的質地實在太過堅硬,這一摔,也僅僅是在這黑泥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土坑而已,隨後首尊便說道:「你惺惺作態夠了沒有?我們的賬該了結了。」
王忱聞言,這才恢復到剛才的姿態,只見得他起身之後,眼中還帶有晶瑩的淚花,可是那氣質與姿態,卻全然不似之前一般,現如今,他再次以身為流江派的弟子而自豪,長江之水浪打浪,後浪推前浪,這是一種精神的傳承,王忱又一次領悟到了新的真諦,只見得他大義凜然,對著首尊說道:「王忱說過,這是王忱欠你們的賬,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還請你們遵守諾言,放了這兩位姑娘。」
首尊看了一眼王忱以後,又環視了薛憶霜與查雪柔二人,隨即對著王忱說道:「放,我當然放,現在你可以選了。」
「你什麼意思?」王忱在聽完這句話之後不由得是緊皺眉頭,似乎隱約之間已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只見得他看著首尊問道,「可以選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選一個放啊。」首尊露出了一抹陰冷的笑容,只聽他淡淡地說道,「我只說放人,可沒說兩個都放啊,你就選一個,看看要放誰?」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首尊看著王忱,而王忱當即是又惱怒又驚愕,他看了看兩位姑娘,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虧欠她太多太多,還沒有來得及償還,難道又要虧欠下去?
還有一個則是迷蝶谷的現任少谷主,要說他與迷蝶谷之前還真是有不解之緣,若不是莫有聲當年竭力阻止,還有查小焯,自己在最迷茫的時候遇到了查小焯,他是一個沒有火氣的男子,卻是對人生的有著自己見解的男子,他的平和待人,讓王忱明白了活下去的感恩,所以他才會轉變那麼多,甚至本身不苟言笑的他還會出現會心的笑容,因為查小焯讓他明白,死了就是什麼都沒有,沒有解脫也沒有所謂的一了百了,因為死後就是對活著的不負責,對因他而死之人的不負責,所以不但要活著,還要好好地活著,雖然生也不容易,可是卻能做許多死後根本做不到甚至想不到的事情,查小焯的這個理念不知從何得來,可是卻也當真是沒有任何的反駁理由,這讓王忱才會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動力。
於情於理,對事對人,迷蝶谷的人或多或少都算是他的恩人,而且他們還幫自己保管了這麼多年的流江寶匣,這種引火燒身的做法江湖上又有哪個門派敢做?雖然這件事情基本上沒有走漏,而且知道的人也不敢輕易招惹迷蝶谷這樣的大門派,可是事實擺在那兒,王忱又怎能就這麼自私地選擇自己的女兒呢?退一萬步講,查雪柔與這件事根本沒有直接的關係,莫名把她牽扯進來已經是十分對不起她了,現在又如果不顧她的安危,怕當真是無顏再面對世人。
王忱一時之間想了很多,可是卻是越想越發頭疼,繼而居然是將刀狠狠往地上插下,他的勁力十分剛猛,居然將那把黑刀全部沒入了土地之中,只留下了一個漆黑的刀柄在外。
那些人似乎就是想看王忱這樣痛苦的神情,首尊又一次展露了那微弱的陰笑,而易青和易朱也在一旁冷冷直笑,似乎這麼多年過去了,縈繞在他們心頭的恨意已經根深蒂固,現如今巴不得跟王忱有關的一切都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唯有那易玄好似有些不忍,他的思想當真受到了已故的易老闆的影響,他知道,這種恨意是痛苦的,雖然自己也該恨,也必須要恨,可是他卻不想被這種病痛般的恨意所折磨,他們為了復仇,已經做錯很多事了,他們為了籠絡勢力,暗自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又有誰來為他們的錯誤買單?
這是易老闆在生前告訴易玄的想法,易玄至今還記得易老闆那唉聲嘆氣坐在桌案之前的樣子,易玄那時候還不是很明白,不過好就好在他是跟著思想有所改變的易老闆的,所以他本身的恨意就沒有向易青和易朱那樣的病態,只不過他考慮的問題也就更多了,所以,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說道:「首尊,其實我們針對的就是王忱,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還可能得罪迷蝶谷……」
「你給我閉嘴!」只聽首尊聞言是狠狠對著易玄說道,「易玄,我知道你仁慈,可是仁慈也要有個度,你平日里不願意參合那些我交給你們的瑣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但是今日怎麼犯起糊塗來了?」
首尊沒有直言,其實他知道易玄打的是什麼主意,要說易玄這傢伙,是六個孩子之中唯一一個被易老闆帶大的,易老闆有了那種想法以後,其實首尊已經當這個易玄也是個危險人物了,可是想不到的是,在易老闆被自己派人結果掉以後,易玄不但沒有做出反常的表現,而是非常的冷靜,他從容面對首尊的試探,而且應答自如,居然讓首尊在一番試探之後不但沒有再殺易玄的念頭,而且還十分器重他,便安心將北方那便的生意交給易玄,雖然也派了人手去盯著易玄,可是他是剩下來四個孩子之中,唯一一個能接觸到離仇別苑金錢核心的人,光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一切。
既然重用,必然是要了解,首尊明白,易玄說的話都是需要揣摩和將信將疑的,有人的是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殺的,易玄就是這一類人,當然,在他還沒有明顯做出背叛的事情之前,有些事物他還是交由易玄主導處理,就好比嫁禍王忱、暗探迷蝶谷之類,可是這幾件事雖然基本都打倒了預期的效果,可是結果似乎讓首尊實在不滿意,因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些事情在順著原定計劃發展的時候,都會出一些幺蛾子導致事情失敗,而且在迷蝶谷崔白還丟了性命,這讓首尊開始有些懷疑易玄了,如今易玄又出來要提王忱說話,所以首尊終於忍不住制止易玄,並且下達了最後的通牒:「你要做一些事我可以不管,可是這件事你若再多言,休要再怪我不近人情了。」
這話有些委婉,可是還是意思直白,像易玄這等智慧的人,當即便能明白首尊的意思,所以他也只好住嘴不言了,只期望這件事情在今日當真能夠結束。
「你救查姐姐吧。」他們這番對話,易青與易朱在一旁始終沒有插嘴,他們也不敢插嘴,因為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說錯一句,恐怕都會遭到首尊的就地處置,所以他們僅僅是提防著局面的變化,沒有多言,而王忱則是一直陷入痛苦的選擇之中,這話打破了所有的沉寂,叫王忱甚至首尊等人都是為之一愣,因為這話是出自薛憶霜之口。
「你別鬧,小霜!」查雪柔聞言不由得怒斥道,「這件事由不得你,王忱前輩,小霜是你的女兒,而且她此生的悲慘都是你造成的,你應該償還不是嗎?所以你救她吧。」
這兩個小丫頭居然絲毫都沒有為自己著想,這倒是很讓首尊訝異,只見他看著二人,眼中透露著一絲的怒意,他想的是讓王忱痛苦,並且還要這兩個女娃為生存而翻臉,可是終究是沒能達成,沒辦法看到自己所期待的一幕,作為病態的復仇者來說,自然是一件相當不快的事情了。
王忱聽到二人說話,好似陷入了更加痛苦的境地,居然依舊是一言不發,愣在原地,可是他不說話,薛憶霜則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爹,其實我一直很希望有機會喊這個名字,但是當我聽到實情的時候,一下子也當真十分恨你,可想來想去,我又有什麼可恨你的呢?我的生命是你和娘拚死換回來的,我應該感激您啊,也是奇怪,我居然跟自己的爹喝過酒,還一起面對過敵人,居然都沒有一點的感覺,可能我們真的是沒有緣分吧。」
薛憶霜這話說得叫人聽著十分的落寞,王忱聞言居然也是眼眶紅潤,繼而低頭說道:「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母女。」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薛憶霜的眼眶也紅了,沒多久便已經落下了淚水,她其實內心十分的柔弱,甚至可以說是脆弱,便會因為一些小事而難過,就像在應天縣的時候,就因為古鴻對她的不認而選擇一死,可是她又是敢愛敢恨的姑娘,十幾年的孤苦飄零,讓她渴望一切又珍惜一切,所以這時候,在面對這樣的情況,反而讓她內心平靜下來,只聽她說道,「我的命是你給的,如今我如果死了就能平息這場風波也是不錯的,我想過了,可能到時候他們也不會放過你,但是又能如何?我們一家子在黃泉路上不是也能作伴?」
王忱明白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他也不想逃,可是要說因此而搭上自己女兒的性命,那也是他絕對無法做到的,所以在聽到薛憶霜這麼說以後,他終究流下了眼淚,他其實內心也很脆弱,他明白自己做錯了太多,或者說是錯過了太多不應該錯過的,在面對自己的女兒的一刻,終於還是沒有忍住這男兒的淚水。
「況且。」薛憶霜說罷,把頭轉向了一旁趴在地上紋絲不動的古鴻,他沒有一絲的生命體征,一直這麼趴著,如此安靜,薛憶霜的淚水更加多了,只聽她說道,「古鴻也已經不在了,我怕這個傢伙在路上會孤單,所以我下去了,還能陪著他,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他,但每次都要他來救,我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我真的也很恨我自己,所以,爹,就完成女兒最大的心愿吧,和您,和古鴻一起,一起走,好嗎?」
這話說得叫王忱動容,叫一旁的查雪柔聽得都留下了眼淚,王忱自然不能直接答應,因為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他只是在那兒不住地哭泣,好似這十幾年來的淚水,已經積攢太多的哀愁苦痛,叫他這一刻全部爆發開來。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但見得薛憶霜居然用肩膀狠狠頂向了查雪柔,由於查雪柔因為被綁住而無法反抗,所以竟被推出好幾步,轉瞬已經離開了拿刀架著自己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當即想追,卻被薛憶霜厲聲喝住:「你給我站住!沒聽到你們首尊說可以放一個嗎?我不是還在!你追什麼?」
那人聞言猶豫了一陣,又看了看首尊,只見得首尊坐在那裡沒有多言,好似在思考什麼一般,不知道他也被薛憶霜說得感動了,還是說另有什麼陰謀在權衡,但沒有發話,那黑衣人自然也就不會多說什麼,本來嘛,他跟這些人有沒有什麼仇恨,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只是被雇傭來的殺手而已,既然不阻止,那就代表默認,所以他也就待在原地不動。
查雪柔被一把推出,也不知該何去何從,若是回去,便是對不起薛憶霜的一番好意,若就這麼走了,還真就是算沒心沒肺了,她就這麼原地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時首尊依舊沒有說話,只見得易青已經按耐不住,但見他抽出長刀,對著首尊說道:「首尊,既然如此,那就等什麼?殺了這對父女,成全他們。」
但是首尊依舊沒有動彈,沒有發言,他的沉默,讓易青更加焦急,甚至不再理會首尊的態度,而是轉身沖著薛憶霜就是一刀揮去。
這一刀沒有用他的武功,只是用力的揮砍罷了,而薛憶霜也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只見得她默默閉上了眼睛,心中想著很快就能再見到古鴻了,也就沒那麼害怕,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當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王忱見狀,大喊著:「不!」便拔出長刀就要上前,但是一瞬間,面前那巨大的身影已經攔住了去路,眼看是來不及阻止了。
而就在這一刻,薛憶霜黑暗之中,只覺得身子往後一撤,只聽到一聲砍殺聲傳來,再睜眼瞧去,但見得易青背後泛出一道血光並向前撲將出去,而自己的身旁居然多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是那麼的熟悉,可是竟不是在黃泉地獄,而就是在現實的眼前,那人便是古鴻,只見得他毫不猶豫又是一劍直接刺穿了薛憶霜身後的黑衣人,笑著對她說道:「你說的,要跟著我的,我還沒死,你也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