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迷離之心
北方的清晨,似乎來得更晚。
南方正城之地才進入寒凍,草原之上早已經萬物枯黃,積水成冰。
夜芳菲梳洗過後,有侍女送來散發著濃郁羊肉香味的熱湯。
那烤得焦黃的白面素餅,散發著干烤酥麥的清香。
夜芳菲喝著濃湯,就著那煮得酥爛的羊肉,慢慢地吃著烤餅。那熱湯之中,加入了黑椒和野山椒之料,入口帶著幾分辛辣。下肚之後,整個身子開始熱了起來。
吃完烤餅,夜芳菲擦了擦嘴,正欲起身。
忽見一個身著裘皮風衣的女子急急地走了進來,朝著夜芳菲跪地道:「元帥,南宮將軍回來了。」
夜芳菲微微一笑,雙目中帶著幾分慵懶,點了點頭,笑道:「你是何方人氏,怎會如此擔心南宮將軍的去向?」
夜芳菲趕到邊界之時,便讓南宮秋暗中動身前往宮城打探消息。在南宮秋出行之前,此女便一路送出數里之遠,足以可見,她對南宮秋之情,斷非奴身與主子之間的情分。女子面色一紅,垂首道:「回將軍,奴婢乃是方太醫之女,小名芝麗。」說罷,面色一陣緋紅,輕聲道:「元帥休要誤會,小女便是因為剛到邊界之時,深得南宮將軍的照顧,心存感激,所以對將軍動向稍加
留心了些。」夜芳菲點了點頭,輕笑道:「邊界之地,本就地處高寒。你等鎮守此地,實屬難得。生在南方溫熱之地,在邊界能有照應之身,自是最好不過。你們能互相照應牽挂,不止是我大宋天下百姓之福,更是皇帝
之福吶。」
夜芳菲的話音未落,厚實的牛皮帘子被掀開,南宮秋大步地走了進來,朝著夜芳菲抱拳道:「果然不出元帥所料。」
夜芳菲目光一動,咬了咬牙,道:「狼子之心,果然是天理不容。既是如此,便讓本姑娘替天行道罷。」冰冷的雙目,輕輕地瞟過方芝麗的臉。
南宮秋猛然一震,吃驚地看著方芝麗,道:「方小姐,你如何會在此?」
方芝麗連忙躬身道:「將軍臨走之前交代奴婢,讓奴婢務必照顧好元帥。今日風雪深重,奴婢擔心元帥受了風寒,故而一直都在帳外熬些驅寒補湯過來。」
說著,緊張地咽下一口氣,朝著夜芳菲垂首道:「奴婢這就退下。」
夜芳菲微微一笑,看著方芝麗推道牛皮帘子邊上,忽地沉聲道:「方小姐,留步。」
方芝麗身子一哆嗦,轉過身子,臉上到這無比的驚恐,朝著夜芳菲道:「元帥,還有何吩咐?」
夜芳菲伸手指了指身邊的虎皮座椅,笑道:「南宮將軍一路奔波辛苦,先坐下歇歇罷。」扭頭看著滿臉驚色的方芝麗,輕聲道:「你身為太醫之女,想必對後宮之事更是有所耳聞罷。」
方芝麗身子一顫,猛然跪到地上,顫聲道:「小女自小便隨父親出入宮中,後來這邊界所需,加之當時娘娘對冷將軍愛護心切,便讓家父帶領小女前來這邊界之地了。」
夜芳菲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道:「方太醫在宮中必是醫術超群,才會被娘娘選中前來邊界照顧冷流世。」
扭頭看著滿臉愕然的南宮秋,低聲道:「而且,憑藉方太醫高超的醫術,恐怕對宮中不齒之人事早已經看不慣了,便做個順水人情。一來可以遠離那深宮惡鬥,二來也可以避免自己女兒不收宮規牽制了。」
南宮秋咽下一口氣,急道:「元帥,此女不過是太醫之女,隨軍駐守,也是因為她深懂醫術,為圖方便才會在屬下身邊留侍。若是無事,便讓她退下罷。」
說著,朝著方芝麗揮了揮手,道:「本將軍與元帥有事相商,你先行退下罷。」
「休要如此見外,本就是一主之臣,何需避見不恭之理?」夜芳菲朝著方芝麗揮了揮手,指著身邊的座椅,道:「你過來,坐下罷。」
方芝麗緊張地朝著南宮秋看了看,走到夜芳菲的身邊坐下。
夜芳菲朝著南宮秋沉聲道:「說罷,前去打探,事情如何了?」
南宮秋遲疑地看了看方芝麗,低聲道:「果然不出元帥所料,狼子窺見之心,已經露出端倪了。」
夜芳菲眉頭緊皺,壓低聲音道:「我哥哥如何了?」
南宮秋咽下一口氣,道:「放心,統領傷勢已經復原大半,已能行動自如了。只不過,那華郎中,被宮千雪打入深牢之中。」
「宮千雪?」夜芳菲身子猛然一抖,吃驚地道:「宮千雪不過是哥哥身邊的侍女,怎會有如此膽子,將我尋派之人打入深牢?」
南宮秋沉思,道:「恐怕是那華郎中的醫技之能太過古怪,宮千雪擔心他會傷了屬統領,才會將他收押。等屬統領復原之後,便會放他出來罷。」
夜芳菲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恐怕雪兒此舉,也是保護華春秋最好的辦法了。」那江湖郎中,身在宮中多有不測。宮千雪將他收入牢中,倒也是一種保護之法。
南宮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夜芳菲道:「元帥,司馬鐮被人下毒身亡了。」
「啊?」夜芳菲臉色一變,顫身道:「到底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膽子,就連我鐮兒都敢下此毒手?」
淚水,順著略帶蒼白的臉上流下。緊緊地咬著牙齒,逼視著南宮秋,道:「若是我沒猜錯,必是那冷凌孇所為罷?」南宮秋點了點頭,忽地雙目之中瀰漫一層血紅的殺氣,咬牙道:「恐怕,除了她,也不會有人會如此陰毒大膽了罷。」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就連我妹妹,身懷龍脈,也是被她所陷害至小產。不
但腹中龍脈不保,差一點就丟了性命。」
夜芳菲的齒間,傳出陣陣碎響之聲,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冷府之人,果然陰毒。那冷凌孇稱霸後宮十幾年,後宮嬪妃之中無人懷的龍脈,恐也便是她所為罷。」
座椅上的方芝麗忽地輕咳一聲,垂首道:「娘娘分發給後宮嬪妃之身的養生之丸中,便是有麝香柿蒂和藏紅花之物。那便全部都是女子絕育之物。」
夜芳菲扭頭看著方芝麗,急道:「你如何得知?」
方芝麗沉聲道:「早在數年之前,我父親便已發現。只是,不敢招惹冷府之勢,才忍氣吞聲。我父親帶我前來邊界之地,便是想脫離那深宮之爭。」
「哈哈哈……」夜芳菲忽地仰頭髮出一聲冷笑,雙目之中流出兩道熱淚,厲聲道:「冷凌孇,你如此居位不為不說,還以狹隘之心,謀害龍脈。我若是不管,恐怕天理不容。」
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黃絹,遞給南宮秋,道:「冷流世從宮城飛鷹傳書以你,正好你不在,我便先替你收了。」
南宮秋接過黃絹,慢慢地展開,雙目中帶著無比的震驚之色,顫聲道:「這,這逆天之行,如何使得?」
夜芳菲抬手壓下南宮秋的手,湊到他的耳邊,沉聲道:「流世一世為民,雄心天下,如何使不得?」
雙目之中,寒光頓生,厲聲道:「你便依照他信上所說,照做便是了。」
南宮秋閉上眼睛,咬了咬牙齒,沉聲道:「我若是不依呢?」
夜芳菲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南宮秋的肩膀,柔聲道:「南宮將軍,別忘記了,你我都是相互有恩之人。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若是流世沒有十成把握,斷然不敢如此方式傳信與你的。」
說著,輕輕地捏了捏南宮秋的肩膀。
南宮秋眉頭一皺,沉思片刻,忽地面色一變,顫聲道:「父親?」
他當然知道,憑冷流世的心思和智慧。心中未有十成把握,斷然不會輕易定論之行。無力地閉上眼睛,朝著方芝麗,沉聲道:「方小姐,我餓了,能否給我送些吃的過來?」
方芝麗點了點頭,站起身子急急地朝著外面跑去。
南宮燕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冷地看著夜芳菲,道:「元帥,果真要照做么?」
夜芳菲的臉上,帶著平靜的冷笑,點了點頭,道:「你照做便是,其他之事,便交給我罷。」
南宮秋牙齒一咬,起身朝著夜芳菲鞠躬道:「如此,屬下便遵照執行。南宮秋之命,便交由元帥發落了。」
夜芳菲輕鬆地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起身道:「如此甚好,我這就動身趕回宮去。我哥哥身傷也不知恢復得如何了。」
倒背雙手,朝著外面走去。
行至少門口,扭頭朝著南宮秋笑道:「南宮將軍,燕子之事,因禍得福也說不定。所以,你還是休要往深里追究。如此,於里於外,都好。」
說著,冷冷一笑,輕輕地鑽出帳外。南宮秋的臉色,帶著無比的吃驚疑惑。似乎,夜芳菲對那龍脈被害一事,表現得輕描淡寫。難道,她真的與冷流世同為一轍,野心於世天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