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司馬之隕
晨風刺骨,司馬府上早已經失去了曾經的威嚴。
那沾滿青苔枯斑的石獅子,帶著更加斑駁的風華裂痕。
飛奔的馬車,猛然停在門前。
屬龍語跳下馬車,飛奔至府門之前,伸手搖動巨大的銅環。
門內,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道:「如此清早,何人造訪?」
屬龍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下官屬龍語,前來求見司馬大人。勞煩通報一聲罷。」
隨著吱呀一聲門響,走出一個中年僕人打扮的男子,朝著屬龍語抱拳,道:「原來是屬統領,快快請進罷。」
說著,轉身施禮,引著屬龍語朝著屋內走去。整個司馬府上,如同深潭一般的沉寂而壓抑。根本就不像是當朝重臣之府。原本司馬監便是清廉低調之人,獨子與夫人相繼離世,讓這個忠良之臣所有的希望瞬間化為烏有。加之僕人家丁稀少,嚴冬草木
皆枯之季,整個府上沒有絲毫的生機之色。
屬龍語朝著家丁輕聲道:「司馬大人最近如何?」
家丁的臉上,帶著無奈的苦笑,道:「府上兩命頓失,讓大人幾近崩潰,整個人都垮了。若非屬統領造訪,其他朝臣前來慰問,司馬大人一概拒之。」
屬龍語點了點頭,輕聲道:「我今日才得知府上發生如此大事,所以便動身前來探望大人了。」
家丁點了點頭,道:「屬統領與元帥本就是家人,還望統領今日前來,能安慰安慰大人。」
說話之間,只聽到屋中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之聲。家丁連忙朝著屋中道:「大人,屬統領來了。」
蒼老沙啞的聲音中,帶著無力的顫抖,道:「帶統領進來。」
屬龍語連忙急步走進屋中,身子猛然一顫。
卻見躺椅之上,滿頭白髮的司馬監衣著凌亂,臉上帶著死灰的烏青之色。就像個垂死之人一般。只有那一雙血紅的雙眼之中,瀰漫著鋒利的冰冷。
眼見屬龍語進來,司馬監吃力地坐起身子,道:「屬龍語,老夫殘身枯體,無法出門迎接。」話未說完,又一陣猛烈的咳嗽。
屬龍語連忙走到司馬監的身邊,伸手拍著他的後背,急道:「大人不必見外,屬下也是剛剛得知消息,才動身前來。」
家丁連忙給屬龍語倒茶,擺座之後,躬身離開。
司馬監輕嘆一聲,朝著屬龍語,道:「屬龍語,鐮兒在被害之前,還在府上求老夫給你尋找郎中。你的傷勢如何了?」
屬龍語恭敬地道:「回大人,屬某傷勢已經恢復過半。」看著司馬監雪白的頭髮,顫聲道:「大人,天災人禍,還望大人能保平自身。其他之事,容日後再作打算。」
司馬監慘然一笑,仰頭輕嘆一聲,道:「屬龍語,你可知道,那殘害我兒之人,是何人?」
屬龍語面色一變,吃驚地看著司馬監,道:「難道,大人查出幕後兇手了么?」司馬監緊緊地咬著牙齒,壓低聲音,道:「諫官之命,縱是皇上都無權一面處之。縱是我鐮兒犯了致命之罪,也得由刑部處罰。」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殺氣,冷聲道:「除冷府之勢,還有誰敢動我司馬府之人
?」
屬龍語緊張地咽下一口口水,低聲道:「難道,大人懷疑是冷流世所為么?」
司馬監冷冷一笑,搖頭道:「我深知冷流世為人,雖然出身賊人之府,可他也算是個行事光明磊落之身。只是,那冷凌孇,斷然不會是忠善之人。」
屬龍語坐正身子,垂首道:「皇後娘娘怎敢有如此膽子,在府上給鐮兒下毒呢?」司馬監厲聲道:「必是我兒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才會招至滅身之禍。」傾過身子,朝著屬龍語,道:「此時,冷凌孇已近瘋狂。老夫早已經查到,是她諭旨到刑部求那微甜之葯。而鐮兒,便是死於那微甜
之毒。」
屬龍語身子一震,道:「那麼,會不會是巧合?有其他奸詐之人想行那挑撥離間之計。」
司馬監目光一寒,冷冷地逼視著屬龍語,道:「殘殺諫官,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這個世上,除了冷凌孇,恐怕無人有此膽子了。」端過茶杯,喝了一口水,冷笑道:「冷凌孇想殺的,並非只是我兒。老夫還知道,那南宮淑妃身邊的宮女,也是死於微甜之葯。若非在那祭天之典上,冷凌孇出手殘害南宮淑妃,老夫還不曾確定便是她所為
。」
屬龍語的額頭上,冒出濃密的汗珠,低聲道:「皇後娘娘殘害南宮燕么?」司馬監點了點頭,道:「那南宮淑妃懷有龍脈,冷凌孇必然要設法除之。原本求那微甜之葯,便是要對付南宮淑妃的罷,只是南宮淑妃命大,讓兩名宮女作了替死鬼。不曾想到,冷凌孇竟有如此膽子,在太
后的面前,將南宮府淑妃從閣樓上推下,失了龍脈不說,還差點連性命都不保。」
忽然,司馬監的臉上帶著幾分警惕,逼視著屬龍語,道:「屬統領,你似乎不像是慰問而來,倒像是在替冷凌孇開脫么?」
屬龍語連忙起身,躬身道:「大人萬萬不要誤會。屬下前來,只是擔心大人中了他人的奸計,依屬下之見,若是皇后要對付司馬府,恐怕也不會在這蔑亂之時。」
「混賬。」司馬監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子,怒道:「老夫早已聽聞你與皇后不清不楚之事,若非看在屬芳的面上,你連進我司馬府的資格都沒有。」
冷冷地抬手指著門外,道:「滾,你給我滾。」
屬龍語咬著牙齒,沉聲道:「大人,聽屬下一句。你也知道屬芳和冷流世的關係,若是大人與皇后發生衝突,恐怕屬芳進退兩難,無法落得完身吶。」「哈哈……。」司馬監仰頭髮出一聲冷笑,兩串熱淚順著蒼老的面龐上流下,顫抖的手指指著屬龍語,道:「從屬芳進府之日,老夫便深感不祥。未曾想到,你們兄妹竟然如此無情無義,竟與我司馬府仇人親
近。難道,我兒之死,也便是你們兄妹與冷凌孇聯手謀害么?」
屬龍語目光一動,連忙跪地,道:「大人,萬勿妄言。屬芳一心為國,與大人一般忠心於天下。只是,若是大人與娘娘為敵,爭個魚死網破不說,還會將屬芳淪為兩難之地。」
司馬監走到屬龍語的身邊,厲聲道:「難道,我兒就這般白白送命么?我告訴你,若是屬芳真與冷流世結合,我司馬監發誓親手將她的人頭割下來。」
抬手朝著門口道:「你們這種忘恩負義之人,終將是我司馬府之敵。」
門外的家丁進步進來,朝著屬龍語道:「屬統領,請回罷。」
地上的屬龍語慢慢地抬起頭,朝著司馬監道:「大人,能不能給屬芳一條生路?」
司馬監身子一顫,怒道:「我待屬芳親如家人,如今你們竟與我仇人站在一起,是要聯手對付我么?」
家丁一見,走到屬龍語的身邊,伸手架著屬龍語的手,道:「屬統領,走罷。」
忽地,屬龍語的雙目之中,瀰漫起一層怕人的血紅。身子一抖,家丁發出一聲慘叫,被震得飛了出去,撞到牆壁上,腦漿蹦裂,瞬間氣絕身亡。
司馬監發出一聲怒吼,道:「屬龍語,你果然與皇後有不齒之事,你這是來殺我滅口么?」
屬龍語仰頭髮出一聲怒吼,道:「司馬監,我原本對你曾收留屬芳心存感激,可是你竟如此不近人情。若是執意要陷屬芳於不義之地,也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揮掌朝著司馬監的胸前拍去。
怦然一聲悶響,司馬監的身子被震得飛了出去,落到躺椅上,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圓瞪的雙目之中,帶著冰冷的絕望,死死地逼視著屬龍語。他的身體慢慢地變得僵硬,那一雙不甘的眼睛,依然圓睜。
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幾個家丁和侍女手持棍棒擁了進來。
為首的老者一見,發出一聲驚叫,道:「快,快去報官。」
一陣冷風吹過,屬龍語打了一個寒顫,猛然醒悟過來。誅殺諫官,那可是彌天大罪。此時,就連半分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不但自己必死,夜芳菲也終將難逃刑殺。
看著朝著門外跑去的侍女,屬龍語冷哼一聲,運足功力,朝著家丁和侍女拍去。在一陣慘叫和悶哼聲之中,那十數名家丁侍女瞬間倒地而亡。
屬龍語撿起地上的棍子,朝著遠去的侍女彈去。
那手臂粗細的棍子,帶著一陣風聲,流星一般地朝著侍女射去。直直地穿過侍女的身子,釘到府門上。
屬龍語慢慢地轉過身子,看著地上的屍體,血紅的雙目中流下兩串熱淚。
通的一聲,跪到地上,朝著屋內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哽聲道:「司馬大人,屬某對不起你,只要我在,誰都不能傷害芳兒。今日之錯,等屬某他日黃泉路上給你賠罪。」
說著,飛身朝著屋中竄去,將酒架上的酒罈砰砰扔出,推倒佛像前的長明油燈。
那遊動的火苗,如同飛竄的靈蛇一般,朝著四周竄去。
屬龍語飛身出屋,朝著馬車奔去。
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揮鞭催馬,朝著皇宮的方向奔去。司馬府,瞬間被蔓延的大火吞沒。隨著熊熊的火光,在陣陣燃燒的劈啪聲中,轟然而倒。一世忠良之府,轉眼之間化成一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