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袁紹的怒火
袁府的偏廳,向來是袁紹接見客人的地方。這時候華燈初上,這裡也掌上了燈。昏黃的火焰跳動著,將屋子裡眾人影子也映得顫動不已。
劉夫人的眼睛裡面似乎要冒出火來。
「逆子,大好的日子居然行兇殺人?跪下!」
她端坐在前面,而袁府的幾個幕僚和一些有分量的賓客,則站在周圍聚成了一個圈子。圈子裡面則是袁熙和袁尚。
聽到自己名義上的母親讓自己跪下,作為現代人的袁熙卻紋絲不動,還說:「為什麼要跪?」
劉夫人勃然色變。
這第二個兒子印象中可是一個木訥的書獃子,整天在房裡研究孔仁孟義,可要是讓他出來問答,則結結巴巴什麼都說不清楚。想當年袁紹在何進手下當幕僚的時候,雄辯勝才,一呼百應,那是如何威風霸氣。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榆木疙瘩來了?
劉夫人眼瞅著面前這個昂首挺胸的兒子,臉上還有殘留著凝結的血塊,卻和以前有所不一樣了,這一刻似乎和她的丈夫袁紹有點像了。但她看看旁邊的三子袁尚,頓時又將袁熙比了下去。那才是真正的軒昂男兒。
她怒極反笑,問道:「你不知道為什麼要跪?」
袁熙抬起頭:「不知道。」
劉夫人喘氣起來,袁尚連忙上前替她揉揉肩膀,道:「娘,不要動怒。我來說。」
他轉過身來,指著自己二哥道:「這就是二哥你的不對了。本來作為做弟弟的,我不該這麼跟你說話。但我問你,毛寵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袁熙點點頭。
袁尚繼續道:「我和毛寵不過是過去給嫂子打個招呼,誰知道你怒氣沖衝進來,還提著一把劍,是不是?」
他這問得有些取巧,袁熙確實是怒氣沖沖提著一把劍,但是前半句所指的跟甄氏打個招呼,卻未免有些輕描淡寫。
但袁熙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小伎倆,繼續道:「是。」
袁尚暗喜,道:「這就對了,你提著劍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糊裡糊塗地一把將毛寵給殺了。他可是在父親帳下做事的,雖說只是軍中持筆吏,但好歹也是孝廉公,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二哥,不是我說你,你實在是太衝動了。當時要不是毛寵擋著你,說不定你連我都給劈了……」
他這麼一說,幾個幕僚的臉上便精彩起來了。如果是殺毛寵,那麼可能是私人糾紛,憑著袁熙的身份,大可能不了了之。但如果是兄弟相殘,那就嚴重了。眾所周知,袁紹本身在自己兄弟那裡吃過虧的,當年也被袁術欺負過,所以骨子裡極為排斥兄弟之間互相算計的,何況是拿刀來真格的。當初長子袁譚不過是和袁尚在某些場合上明爭暗鬥,便被袁紹給送到了青州去。這回居然鬧到死了人,這下子大傢伙看袁熙的目光,就變成了同情。
袁熙環視了周圍一圈,指著田豐道:「若是我父親袁紹在新婚之夜,看到田先生站在我母親身旁調戲她,請問他是直接動刀子殺了田先生?還是先和你打聲招呼?」
劉夫人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來,大怒道:「畜生,你說什麼?」她氣得手指都發抖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
袁熙不理會她,沖著田豐道:「田先生,你說呢?」
田豐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劉夫人的尊容,心想本人是絕不會調戲她的。他捻了捻頜下的鬍鬚道:「以冀州牧的脾氣,多半是要直接動刀子的。」他是個老實人,素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接過話來,也是言語無忌。
「大膽田豐!」旁邊另外一位謀士逢紀說話了:「主公素來寬仁,對咱們向來禮遇有加,怎麼可能對屬下動刀子?簡直胡說八道。」
這逢紀也是沒長腦子,原本是想要拍拍馬屁的,但拍馬屁的主不在,反而將劉夫人氣得臉色發青,反而覺得自己被調戲,夫君直接殺進來更好一些。
袁熙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意思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袁尚哪裡能想到這個二哥怎麼這麼能說了,一時之間也有點心虛,畢竟他和毛寵確實也有騷擾女眷的嫌疑。
田豐道:「這件事情,不如交給主公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只見袁紹在沮授等人的簇擁下進了屋子,一邊跨過門檻,一邊將自己的帽子扔到地上,大聲吼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沮授跟在他身後,勸道:「主公息怒,切不可和他一般計較。」
屋子裡幾個謀士都聽到了這話,不由面面相覷起來,不知道袁紹在發什麼火。
袁紹哼了一聲,然後大喇喇一屁股坐在了席上,張開了雙腿,拿過案上的一杯茶便仰頭咕咚一掃而盡。
袁熙從這裡看過去,只見袁紹和袁尚長得有些相像,都是國字臉,劍眉星目,鬍鬚梳得很整齊。但袁紹的臉上顯然更加剛毅,而袁尚則皮膚更白一點,俗話說就是小白臉。
袁紹將茶一飲而盡,然後大罵道:「匹夫敢爾!」
田豐和逢紀等人馬上拉著沮授道:「主公這是生什麼氣呢?」
沮授耷拉著眉毛,道:「鄴城北面發現了幽州的騎兵,大約五十騎,公孫瓚親自帶隊,均為白馬。他們似乎是來勘察地形,一群人在城下轉了一圈,然後悠悠然去了。」
幾個人頓時明白了袁紹這麼火大了,老對頭公孫瓚居然能在袁氏老家旁邊來去自如,那鄴城周邊的警戒還真是紙糊的一樣。花了那麼多重金打造的狼煙台,居然沒有報警?還有那一營一營的帶甲之士,都是木頭嗎?
袁紹聽見他們在旁邊嘀咕,說道:「麴義真是太目中無人,明明已經提前發現了公孫瓚騎兵,他居然不敢帶兵上去!」
沮授補充道:「大將軍說要等甲兵結陣,才能出擊。」
麴義是韓馥時候的帶兵將領,主動獻了鄴城,因此被袁紹所器重。袁紹曾經酒後戲言,等以後自己做了皇帝,要封麴義作朝廷的車騎大將軍。這話傳出去以後,大家都叫麴義大將軍。
聽沮授這麼說,大家紛紛「哦」了一聲。
袁紹罵道:「才五十騎,就算以一敵十,咱們的兵馬也能踏平他們。他麴義有三千人,居然嚇得龜縮在城外軍營,白白放過了生擒公孫瓚的機會,真是豈有此理。」
田豐拱手道:「主公且息怒,麴義將軍說得也未嘗沒有道理。騎兵衝鋒,不是人多就可以抵擋的。萬一有個閃失導致潰敗,鄴城也危矣。」
袁紹道:「我當年率五百西園騎兵一夜之間平定數萬徐州黃巾,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匹夫如此畏戰,簡直丟了我軍威風,讓公孫瓚白白看了笑話。真是氣死我也!」
田豐不擅長軍務,便也不敢勸解了。
過了一會兒,袁紹罵得累了,回過頭來,看著劉夫人道:「夫人,你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