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是你嗎?
黎子謙蹙了下眉,快速將目光移到於柏徽身邊的人兒上,卻在看到朝思暮想的女人側目那剎,折進付景年病房對面的醫生辦公室。
他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走道上,同樣也消失在於柏徽的眸底深處。
於柏徽不安了,黎子謙居然活著,怎麼可能?這才是最恐懼的夢靨!可他為什麼要躲起來?難道有自已的盤算。
於柏徽暗暗抽了下眉梢,再次拖住喬菀的手,唇湊到喬菀耳根輕聲說了句:「我們走,晚點再來。」
林霖轉身看了看,發現黎子謙已經不在,猜想黎子謙必定已經看到了他們所以才躲了起來,這下倒是有些為難了,雙手大敞,攔截兩人的去路:「偷偷摸摸說什麼呢?不許走,警察局的筆錄還沒做就想離開?」
黎子謙只說了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可這兩個失蹤的人也真是奇怪,偷偷摸摸來付警官所在的醫院,還不讓嵐城的百姓知道他們活著的消息,其中一定有門道。
於柏徽平靜地看她一眼,良久后才挑釁了句:「你攔不住,小丫頭。」
過分自信的男音滑進林霖的耳畔,心裡的火焰驀地一竄,她不服輸地挑釁回去:「那就試試看。」
不等於柏徽先動手,林霖便揮拳送了過去,拳風沒來得及打在於柏徽的臉上便被男人的大手接下,他輕輕一妞,將她反手扣住。
林霖更不服氣,右腿一抬,於柏徽反射般得避開男人最重要地段的襲擊,沒想這丫頭來了招餓狗撲屎,耍起了無賴。
兩個倏然扭打成一團。
一個是不忍下狠手的男人,一個是拚命要維護尊嚴的女人,看得喬菀心驚膽戰卻手足無措。
拳腳的糾纏,還是惹來了正巧在醫院看守的警察,卻不知,林霖這麼一胡鬧,讓潛伏在這層樓的人找到了切入的好時機。
是黎子謙高估了那些隱藏在幕後的人物,他們的心太小,容不下一個有可能說出線索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陰錯陽差,潛入付景年病房的異樣眉眼還是引起了黎子謙的注意。
黎子謙雖然很想和喬菀重逢,但他卻背負了更重要的責任。管不了醫生正在和前面的人研究化驗單,突然插了句:「對面病房躺著誰?」
突來的質問讓他所處的空間里聒噪嘎然安靜。
年紀差不多有五十歲的男醫生拉下駕在鼻樑上的老花鏡,瞅他一眼后,反問道:「對面?你問哪一間?」
黎子謙說得沉穩,散去了眉心的皺褶,故意將表情轉得淡然了些:「正對面那間。」
醫生張了張嘴,毫無戒心地回了句:「是個警察,燒傷住進來的,怎麼,你問這幹嘛?」
黎子謙沉思了會,這醫院的戒備意識竟那麼差,隨便來個人都能套出話來,他微微搖了搖頭:「沒事,只是看見病房裡走出來兩個警察,好奇罷了。」
堵在醫生辦公桌前的病人們安奈不住了,一婦女將手中的化驗單往醫生面前移了移,有些不耐煩道:「我一會還去接孩子呢,你倒是快點看啊,該開藥開藥,該打針打針,你有空掰扯,我可趕時間。」
其他人也應承起來:「就是,這還四五號人呢,快給她看,也好快點輪到咱們呀。」
黎子謙趁亂打開門,斜睨一眼后發現林霖這丫頭竟然和於柏徽叫起了囂,周圍還圍了不少警察,他快步竄到付景年病房門口,卻不想自己的背影不小心鑽進了喬菀的眼底,讓她的心口盪起疑惑的漣漪。
病房之內,果然有兩個男人正在使壞,其中一人已用剪刀將插在付景年喉間的管子剪出了一個大口子,放在床頭柜上的心電監護線條越來越凌亂。
黎子謙一橫眉:「你們是誰?」
高高瘦瘦的男人罵罵咧咧了句:「關你P事,好狗不擋路,識相就快點滾。」
旁邊一個身材略單薄些的扯了扯男人手臂:「哥,別廢話,任務已經完成了,先撤離,壞了事我們可沒好果子吃。」
語落之際,立馬打開了病房的窗戶。
黎子謙一估量,付景年病房的窗戶下去便是醫院的後門,那裡人是多,但沒有保全,都是些賣水果,賣鮮花的小商小販。
從窗戶上躍下,確實是個順利逃走的路線。
就是他片刻沉思的功夫一個男人已經躍下,另外一人正蹲在窗戶上準備往下跳。
黎子謙掃了眼心電監護上不規則的線條,心裡一沉,先是按動了付景年房內的服務開關,一陣尖銳鈴聲很快響起。緊跟著,他跳窗下去,追逐前面兩人的背影。
只要能逮住這兩個傢伙,他才能順藤摸瓜地知道想害死他的真兇。
然而,付景年房內警報聲讓圍著喬菀和於柏徽的警察們見醫生頻頻往病房奔,一下子竄回去,無心再盤問這場鬧劇。
喬菀不解,為什麼面前的女警在關鍵時刻沒有差點交代出她名字,適時打住,還亮出了自己警察的身份,顯然,她的出現並不是如她之前所說來看守什麼重要人證的。
恰巧因為如此,喬菀和於柏徽卻逃過一劫,並且沒有被盤問的警員強制要求摘下口罩,女人的舉動無疑救了他倆一次。
這不是一個警察會有的行為,再加上剛才不經意掠過眸底的那道熟悉背影,她的秀眉瞬間擰成了麻花。
喬菀提快了腳步:「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林霖目光一沉,緊緊跟上兩人也想趁機去一探究竟。
當喬菀踏進去的時候,房間內浮動著太熟悉的男香味,瞬間沁入了她的心臟深處。
這重味道,何曾熟悉?瞬息萬變的局,讓所有完美和幸福暗淡無華。
一直盼著的,念著的,便是她毫無根據的信念。
而這一刻,無疑給她的荒唐直覺又多了縷希望。
警察們議論說襲擊人是跳窗而逃,喬菀沒來得及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是付景年,便直奔出去。
陰雲覆蓋的心,似乎染上絲特別絢麗的光,她的希望,她的直覺,是真的嗎?那道背影,是他的嗎?
夜色卷著她的心慌,路燈的光影把她四處尋覓的身影拉得太長。涼風拂過,她沒感覺到冷,反而是心臟加溫的速度太快,灼遍她全身。
淚漾在眼眶,掉下來,凝成霜。
於柏徽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呼喚著一個名字,靈魂深處泛著明顯得疼。
林霖本想悄悄跟在他們身後,幫黎子謙看看喬菀的落腳之地。只是她之前過於專註的在病房門口聽著警察分析現場,連他們走了都沒發現。
原以為,這是場失之交臂的邂逅。可他們最終相遇了……
打道回府的路上,計程車司機想多賺份錢,在醫院前面的橋上又載了個乘客。
黎子謙坐在副駕駛位上,關上車門。
喬菀的鼻尖,瞬間撩動記憶中的淡淡香氣。
希望再次被點燃,她如死了般失望的心裡灼燒出一片華彩。她猛然抬眼,盯著露在椅背之外的寬大肩膀。
將身子往前湊了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是他的味道,是黎子謙的味道。
伸手,透過隔離鋼欄一把揪住了正前方之人的衣裳,緩緩問出一句:「是你嗎?」
滑過耳際的女音太熟悉,早已刻進他生命。
是喬菀!
天啊,竟然和喬菀坐了同一輛車。他默不作答,微微眯起雙眼,眸底凝聚出不再平靜的光,心口竄過無數電流,淌遍全身。
他薄唇張了張,多想將依附在自己肩頭的手牢牢抓住,可按照喬菀的性子要是知道他還活著,一定會奮不顧身守在身邊,太愛她,容不得她犯險。現階段,知道她還活著,就夠了。
對未來,他有一千個一萬個不確定,不確定的人生,他不要她來參與。無情剝開喬菀的手,快速在手機上打了下車兩個字,遞到司機面前。目光下意識地在面前計程車編號上停留一瞬,因為只要記住這個編號,他便能知道喬菀落腳的地方。
司機不以為然地說了句:「小夥子,這可不是停車的地兒。這條路一到晚上拉黃泥的雙橋車就特別多,速度又快,很危險。」
黎子謙蹙起眉,從皮夾里抽出一疊鈔票在司機眼前晃了晃,再次點了點手機屏幕上寫得兩個字,目光嚴苛到了極限。
尖銳的剎車聲鑽進所有人的耳朵里,黎子謙頭也不回地打開車門。
這場意料之外的不期而遇里,於柏徽才是最惶恐的那個,他內心的震蕩不比他們來得小。
早在喬菀認出黎子謙之前,於柏徽就先認出了眼前那件深藍色西裝。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他願為愛情逆天而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沖她低吼:「別傻了,你再這樣下去,要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司機,繼續開!」
她狠狠瞪著眼前的男人,眸底散出森涼的光,命令道:「師傅不許開!」
她直覺告訴自己,剛才出現在面前的男人一定是黎子謙。這重感覺過分強烈,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思念,幾乎頻臨噴發的頂點。
於柏徽咽下自己的苦水,突然歇斯底里地暴喝了聲:「開!開!開!」
他越來越嚴苛的聲音,層層遞高,幾乎要震碎司機師傅的耳膜。
司機不作聲,無奈搖頭將油門踩了下去。
喬菀美眸一提,回頭看了眼夜色下行走的身影,凝上他的眉眼,心裡的肯定便又加深了一分。
箍住她手臂的那隻大手,將她捏得生疼,喬菀使出全身力氣將他的瘋狂和自私甩去,雙眼蘊著眼淚,嘴唇抖了抖,重重點頭:「好,你逼我的。」
下一秒,車門打開,她整個人都撲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額頭被地面的粗糙磨得鮮血淋漓,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車內的於柏徽徽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讓司機停車。
昏黃的車燈打在她身上,前方一輛載滿黃泥的車子正對著她飛馳而去。
黎子謙見狀,快如閃電般奔向她,霸氣將她抱起緊緊摟在懷裡。
眼角乾澀地發疼,他的一顆心差點要從胸膛子跳出來。
大車在黎子謙身後停下,地上兩道黑影,交疊在一塊。
喬菀靜靜地躺在他懷裡,闔眼之前,她迷迷糊糊看到黎子謙深刻的眉眼,抬手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卻最終無緣凝視黎子謙眼中的晶瑩就暈過去。
他抱著她,站起身,一瞬不瞬地對上於柏徽的深眸。
隔著好幾米,於柏徽便安奈不住問了出口:「要帶她去哪?」
黎子謙什麼也沒說,修長的腿跨開,前行的腳步在於柏徽面前停下。
於柏徽又問了句:「你要帶她走?」
黎子謙沒說一個字,更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耳畔又鑽進了眼前男人的急切。
「為她好,就離她遠遠的。我會好好照顧她!」這輩子,沒想的是和黎子謙的恩怨會因為一個女人在潛移默化下悄悄改變著。
浮動的空氣,彷彿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之中冷得結了冰。
黎子謙突然將手伸直,一字一句從齒縫中撕扯出來:「麻煩你了,務必要好好照顧她。」
他的嗓音,淡淡的,平靜的,還有,自信的。
一絲驚愕在於柏徽的眼中愈演愈烈,他的眉頭一蹙:「你?你就不怕我把她搶走?」
黎子謙笑而不語,低頭,依依不捨地凝她一眼,薄唇輕落,在她鼻樑上留下他的唇溫。再抬手,大方地將喬菀交到於柏徽的手裡。
一個字,一句話,都再沒有多留下,轉身將口罩帶上,消失在夜色里。
……
眼睛望出去什麼都是朦朧的,朦朧的燈光,朦朧的臉部輪廓……
耳邊,劃過好聽的男音:「喬菀,你感覺怎麼樣?」
是於柏徽聲音,但她腦中一閃而過的卻是黎子謙的濃眉和眼睛。
宛如觸電般,她突然坐起來,開口的一剎那便是句:「黎子謙呢?」
他的臉色沉了半截,為她包紮,給她上藥,但她在意的只有那個人,於柏徽的唇角抽搐了下,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斥責道:「哪有什麼黎子謙。」
她一聽,心臟碎成了片!
她指尖插入了髮絲中,不斷地抓著自己的頭破,恍惚地呢喃著:「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倏得抬頭,又補了句:「我看見了他的眼睛,然後,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