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踏青
有人在輕拍自己的臉蛋,張少鈞悠悠從夢中轉醒。
他睡眼惺忪,一臉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一扭頭,臉蹭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張少鈞定睛一看,臉霎時一片通紅。
作為一個上輩子連女孩手都沒拉過的人,這一世居然不到十歲就。他捂著臉,害羞的跑出馬車。
那女僕覺得好笑,沒想到那孩子年紀輕輕還挺羞澀。若不是見他一臉稚氣,讓自己想起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也不會母愛泛濫的,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睡覺。
張少鈞一下馬車,沈皓寒已經在馬車前等他了。
「你怎麼不和老爺待在一起呀。」
「我怕你一個人無聊,特意來找你。」
張少鈞心裡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立刻湧上,在這個無親無故的地方,還能遇見沈皓寒,應該是自己最幸運的事。
他一把摟過沈皓寒的肩膀,「走,爸爸帶你耍去。」
「爸爸?」
「就是兩個人關係極好的稱呼。」
「那你是不是也應該這麼叫我呢?」
要不是張少鈞很確定沈皓寒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他還以為沈皓寒是故意的。
「不行爸爸是小的對大的的稱呼,我應該叫你兒,不是,我還是叫你皓寒吧。」
沈皓寒對他毫不懷疑,「好吧。」
「來再叫一聲。」
「爸爸。」
「誒,乖兒,不是」。
張少鈞禁聲捂住嘴巴,最後揉著沈皓寒軟萌的腦袋,說了聲乖。
城外的郊區雖是風景秀美,但這乍暖還寒時,卻人煙罕至,莫名有些荒涼。
前幾日,沈皓寒的大哥沈皓丘,攜夫人女兒回家探望,今日乾脆一起來了。
下人在草地上撲了席子,沈家大夫人帶著孫女和二夫人坐在上面。
其他人都跟著沈老爺在周圍賞景去了。
張少鈞剛剛做了個奇怪的夢,現在也沒什麼心情郊遊。
三夫人點著腳尖,輕拈花枝,低頭淺聞。
人比花嬌,說的也不過如此了。
可張少鈞偏偏沒有心思欣賞,他坐在石頭檐上抖著腿,眼神胡亂瞥。
可就他這麼一瞥,竟從樹叢中看見一雙眼睛。
張少鈞故作鎮定的移開眼睛,若是他沒有看錯,那雙眼睛是白瞳黑仁,和人的眼睛顏色剛好相反。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行刺,畢竟沈家也算是個皇親國戚。
因為對方是個白仁,也不知道剛剛自己有沒有和他對視。
張少鈞還是起身走到沈皓丘身邊,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張少鈞心想,以自己現在的現狀,那伙賊人應該還不會在一個小孩兒身上放太多注意力。
沈皓丘正在給夫人髮髻上簪花,覺得左肩一沉,低頭見張少鈞有些慌張地看著自己。
他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可親,「你是三弟的近侍。怎麼了。」
張少鈞心裡跟打鼓似的,他生在和平年代,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
他剋制著自己,盡量說的話簡潔易懂。
「別朝周圍看。我剛剛好像在樹叢里看見一雙眼睛。」
其實他不必說第一句,沈皓丘是將軍,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他微笑著,摸了一下張少鈞的腦袋。從懷裡拿出絹絲手帕,從裡面取出一塊糖放進張少鈞手裡。
這一系列的舉動,便是做給樹林里的人看的。
張少鈞手雙交叉藏在袖子里,擋住了一雙直突突的手。
他走到沈皓寒身邊,把糖往他嘴裡一塞,道「一會兒跟緊我。」
沈皓寒見張少鈞把唯一一塊糖給了他,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點著頭笑嘻嘻的說好。
沈皓丘走到沈老爺面前,「父親,前面一處風景更為別緻,我們過去看看吧。」
三夫人還沒賞夠花,撒著嬌嘟著嘴。
明明一副可愛的動作,張少鈞此刻急的直跺腳,大姐這可是關乎性命的事。
沈千秋本想稍作停留,可沈皓丘態度異常堅決。這讓久經商場的沈千秋,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夫人,前面的花可比這美多了。」
三夫人半信半疑,可還是跟著大家走了。
張少鈞拉著沈皓寒走在大人中間,通常電視劇里走在最前面和走在最後面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眼看就要走出樹林,家丁僕人護衛隊近在眼前。
突然,一群麻雀驚起,匆忙的飛往高處。還有兩隻在半空中追了尾,摔回地面。
張少鈞拉著沈皓寒,手抖個不停。
「你是不是冷啊?」
張少鈞也顧不得回答他,心裡直叫苦,你難道感覺不到殺氣么。
果然從樹林里跑出一個男的,穿著獸皮,打著赤腳。全身上下包括臉上,都有血跡。
三夫人和長公主雖然嚇得連連後退,可沒有一個人叫出聲。
長公主是將軍夫人,膽量自然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擬的。但這三夫人,可能是嚇的連尖叫都忘了。
張少鈞也不管他是誰,拉著沈皓寒就往護衛隊那裡跑。
果然,等他重新轉身的時候,那個奇怪的男人,就像一隻狗一樣,趴在地上。
他的身體不斷膨脹,獸皮被撐裂,露出裡面的紅壤。
原來這獸皮,是他直接從老虎身上剝下來的。至於兇器,他那3寸長的指甲應該就是了。
他的臉也在不斷腫脹,本來還算白皙的皮膚逐漸變得黑黃,眉心骨越來越突出,兩顆獠牙從下嘴唇呲出。
獠牙向上翻,只有在尖端的地方稍微往裡卷了一下,殺傷力卻毫不減少。
他獸皮剛剛崩裂的時候,還是人的模樣,身邊的女奴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
接下來他每個部分,都在快速往出長著又粗又短的棕色毛。
等不在變化時,一頭變異的野豬,就此形成。
這野豬足足有一頭公牛那麼大,眼睛是白瞳黑仁,和張少鈞之前看到的一樣。
把沈皓寒護在身後,他不會再讓自己在乎的人,又一次從自己眼前消逝。
沈皓丘的屬下,眼疾手快,早早就把劍給自己將軍遞了過去。
他拔出劍,讓所有人到安全的地方。
沈千秋喊了聲,吾兒小心。帶著自己的夫人兒媳,躲在護衛隊後面。
護衛隊自行分為兩撥,一隊人保護沈家,一隊人隨同將軍作戰。
這野豬性情急躁,蹄子在地上刨了幾下,這是要攻擊的信號。
它低著頭,像頭牛一樣沖著沈皓丘撞了過去。
沈皓丘面對敵人沒有分毫退讓的意思,他側身閃過,順便揮劍在那頭野豬精身上狠狠砍了一刀。
他的劍,乃當今聖上所賜,斬殺敵軍不計其數,上面沾著怨魂。
可就是這一刀下去,野豬精毫髮無損。沈皓丘奇怪的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劍。
野豬精身體龐大卻極為靈巧,沒有撞到獵物,扭頭又撞。
沈皓丘在野豬精即將撞過來時,騰空而起,真好降落在其背上。
他身體所有的力量壓在劍柄上,劍身插著野豬精的脊梁骨,陷進去了一點點。
野豬精吃痛,一尥蹶子,將沈皓丘甩出二三十米遠。
周圍的小兵,有拿刀有拿矛的,皆沒有奈何這妖怪半分。
有的被亂踢踩死,有的被頂的飛了出去,趴在地上在沒動過。
野豬精『大獲全勝』,接著又開始攻擊張少鈞他們這群,老弱病殘。
護衛隊立馬上前,結果不盡相同。
大家在逃跑的時候跑散了,張少鈞拉著沈皓寒,躲在一旁的大石頭後面。
突然,小孩子的哭聲傳來。
原來,大夫人逃跑的時候,竟把自己的親孫女落在了原地。
眼看野豬精就要撞向她,張少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一口氣沖了上去,把她推倒在地,躲過一劫。
沈皓丘也及時趕到,給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張少鈞向沈皓寒招招手,讓他趕緊跟著跑。
他把孩子還給大夫人,本以為最起碼會聽見一聲謝謝。誰知兩個耳刮子隨期而至。
張少鈞兩個臉蛋都被打腫了,流著鼻血,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大夫人。
「看什麼!一個下人不知道保護好主子,還好我乖孫沒事。」
說著,把哭的眼淚鼻涕橫流的孫女抱了起來。
張少鈞來不及發火,因為野豬精又襲來了。
他可不是什麼有奉獻精神的人,這次直接拉著沈皓寒跑,頭都不回。
可野豬精誰都不追,偏偏追著張少鈞和沈皓寒不放。
其他人都已經跑到高處了,只有他們兩個小短腿,恨不得能趴在地上四肢共用。
眼見獠牙就要戳到自己的屁股了,張少鈞居然腳下一歪,栽倒在地。
他都顧不得疼,手腳並用的往前爬。
身後野豬精似乎並沒有追來,回頭一看,三夫人居然擋在自己面前。
三夫人沒有帶任何武器,她五指微張,身前一道金光化成一個大盾牌。
野豬精的頭抵在盾牌上,蹄子在原地踏著,分毫不見前行。
三夫人回頭,額頭上全是汗珠。
「快跑。」
話是沖著沈皓寒說的,但她剛說完就抵擋不住,連連後退。
張少鈞知道他們留在這兒,只會讓三夫人分心。便拉著沈皓寒,一瘸一拐的往邊上跑。
突然,沈皓寒奮力的掙著張少鈞的手。
「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說著腳下走的更快了。
「娘!」
一聲尖叫,張少鈞差點沒有拉住沈皓寒。
他回頭,只見野豬精的獠牙穿透了金鈴兒的胸口。隨著野豬精的後退,獠牙逐漸從金鈴兒身體里拔出。
血液像是放了閘的洪水,不受控制。
沈皓寒拚命的想掙脫,張少鈞卻越拽越緊。
他脫離力的坐在地上,依舊死死拽著,毫不鬆手。
眼前,沈皓寒奮力的嘶喊,和自己抱著母親的屍體時撕心裂肺的嚎叫,兩幕畫面交疊,讓他一時恍不知年月。
手竟不知何時鬆開了。
突然,從樹林里飛出無數把長劍,把野豬精從三夫人和沈皓寒身邊挑開。
三夫人握住沈皓寒的手,話還未說出口,兩眼一閉,香消玉殞,唯有一行清淚從眼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