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溫潤儒雅 韓光君
千百把劍將野豬精圍住,形成一個圈。
之後又有五人,穿林御劍而來。
男的道骨仙風,女的有謫仙之姿。
那個帶頭的,空著手,兩手皆出,兩指併攏,朝著野豬精一指。
那些原本圍著野豬精的千百把劍,合併為一把,飛回他手裡。
那人落地之後,看了眼癱在地上的張少鈞和哭的快斷氣的沈皓寒,皺著眉頭,朝著野豬精怒目嗔之,「你這畜生,昨夜不小心讓你掙脫仙繩,竟在短短半天又禍害一條人命。今日我宏山派定不會輕饒你。」
話音剛落,他和另外兩個人,齊齊將野豬精圍住。
他們配合默契,左右躲閃。
有一個長相平凡的,將手裡未出鞘的劍,就像個撬棍一樣斜插在野豬精兩顆獠牙之間。
他空著的那隻手,對著劍尾一拍,野豬精立馬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幾翻,轟隆一下摔在地上。
野豬精摔得有些蹧,還沒站起身,又有人從正前方襲來。
奈何這野豬精也不是吃素的,它晃身一躲,避過一劍。
可隨即又有兩人,左右夾攻。
野豬精一時精力不足,處在下風。
剛剛將他掀翻的那個人,一手背後,一手拿劍指著它。
野豬精吃過虧,不敢貿然進攻。
它慌亂的看著站立在他左右的兩個人,一時不能進退。
這三人皆是將劍舉在身前,繞著它開始小步的轉。
雖然步子邁的不大,但速度極快。
張少鈞看花了眼,也只是看到野豬精周圍有一個光圈,看不清三人身影。
突然,這三人腳下一頓,把劍同時刺向野豬精。
野豬精周身被金光所覆蓋,身子逐漸縮小,殺豬聲響徹天際。
最終,原本窮凶極惡的野豬精,倒在地上,變成了最先開始看見的那副模樣。
帶頭之人,轉劍入鞘,身法瀟洒。
沈老爺慌慌張張的從遠處跑來,看見一身是血的沈皓寒抱著已經冰冷的金鈴兒,腳下不禁放慢,一臉的不可置信。
「讓各位受驚了」,那人歉意的抱拳鞠躬。
沈老爺失去理智,抓著他的衣服,雙目充血,吼道「你們為何沒保護好我夫人!」
周圍的人上前,似乎要和沈老爺理論。
他一揮手,讓其他人稍安勿躁。
「爹,他們來時娘已經」,沈皓寒沙啞的嗓音,帶著濃厚的哭腔。
沈老爺鬆開手,顫顫巍巍的走到夫人身邊,咚的一下跪在地上。抱起已經冰冷的屍體,將她擁進懷裡。
「讓秦斌來見我」,沈老爺道。
「你說什麼」,那帶頭之人,眉頭微皺。
「我說,讓秦斌來見我!」沈老爺徒然增大音量。
那人眼睛微征,隨即瞳孔放大,心裡暗叫糟糕。倒在地上的極有可能是自己師叔俗家的妹子。
那人立刻抱拳,「師叔此次並未一同前來,這野豬精修為極高,我等也是竭盡全力才將其制服。」
沈老爺不在說話,抱起三夫人,一步一步,慢慢走開。
張少鈞懷裡的沈皓寒已經不動彈了,慌忙搬起他的臉,原來是哭暈過去了。
哎,張少鈞嘆了口氣,不忍看他滿是淚痕的臉。乾脆背起他,緩步跟在沈老爺身後。
那個長相平凡的人上前一步,道「大師兄,我們現在。」
那帶頭的人,便是他口中的大師兄。
大師兄抬起手,示意他安靜。然後道「無論如何,人命已出,多說無益。我們現將它押送回去,再作打算。」
說完,這些人帶著野豬精御劍飛走。
這幾天時間,春意正濃。
園子里草正茵,花正濃,可沈府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三夫人房前,前幾日剛掛上的花燈被換下,慘白的喪燈隨著風一擺一擺的。
沈老爺待在三夫人房間里已經有三天了。
這三天里他不吃不喝,也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一步。
大夫人和二夫人出面都沒有用。
自從沈皓寒醒了之後,就沒再開過口。張少鈞再怎麼勸他,都沒有用。
看著眼睛紅腫的沈皓寒,張少鈞一點招也沒有。
或許讓他自己靜靜才是最好的方法,可就怕他會想不開。
張少鈞端著廚娘送來的湯,吹溫了送到沈皓寒嘴邊,可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吃飯,人可以活一禮拜。可不喝水,人連三天都撐不過去。
「你不吃飯,總得喝點東西吧。」
見沈皓寒還是沒有反應,張少鈞終於爆發了。
他一手固定著沈皓寒,一手掰開他的嘴往裡灌。
沈皓寒拚命地反抗著。可幾天沒吃飯,力氣不夠,很快就被灌進去了小半碗。
張少鈞停了下來,用身邊的手帕給他擦了擦灑在身上的湯汁。
「剩下的自己喝了吧,我這麼灌你,心裡也不好受。」
剛把湯碗遞過去,沈皓寒揚起手就打翻了。
張少鈞火氣嘩的一下就上了頭,這輩子自己還沒對誰這麼有耐心過,他沈皓寒真TM給臉不要臉。
他看著沈皓寒虛弱卻倔強的臉,扭頭出去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動粗。
張少鈞還沒出獨院,就停了下來,他實在不放心留沈皓寒一個人。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重新返回屋子裡。
剛踏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沈皓寒蹲著身子,在撿碎碗片。
張少鈞突然就紅了眼,他當年不就是這個樣子。
在最需要人關心的時候,也最懼怕人關心。
屋外有些吵鬧,很多腳步聲。
二夫人慌慌張張的推開房門,見沈皓寒和張少鈞在屋子裡面,轉身將門關上鎖住。
張少鈞還沒開口,二夫人就把地上的沈皓寒拉起來,對著張少鈞道「聽著,帶著小少爺藏起來,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人找到。」
「怎麼回事」,二夫人這個態度,張少鈞心裡莫名緊張。
「還請二夫人開門。」
門外的聲音有些儒雅,但張少鈞聽起來就像惡鬼低語。
「若再不開門,我只能硬闖了。」
兩句話間,沒有間隔,好像並不需要屋裡的人回答。
他話音剛落,門轟然坍塌,走進來許多穿著藍白長袍的人。
為首的,是剛剛說話的人。
五官溫潤,嘴色淡薄。
雖然長得沒有太出眾,但給人歲月靜好的感覺。
任誰也想不到,他竟能一腳就能把門踹塌。
「韓光君失禮了」,他朝著二夫人微欠身。
韓光君,人如其名。
他朝著身後的人點一下頭,那些人立馬把沈皓寒從二夫人那裡帶走了。
韓光君蹲下身,一臉溫良的看著沈皓寒,道「師叔命我接你回宏山,你可願意?」
張少鈞默默地翻了白眼,心裡不禁吐槽道,這麼大的陣勢,你確定他說不,你們會同意?
果然,沈皓寒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眼神平靜的像暗黑的湖水,沒有絲毫波動。
韓光君暗自驚訝,才這般年紀,竟有如此定力。這要是進了本派,日後必有大成。
他見沈皓寒並沒有反抗,嘗試著把他往外面帶,沒想到沈皓寒居然真的跟著自己走了。
韓光君面露喜色,對著二夫人又鞠一躬,道「還請夫人轉告沈老爺,皓寒我帶走了。」
張少鈞急忙跟上,擋在韓光君面前,然後盯著沈皓寒的眼睛問道「你真的要走?」
沈皓寒點點頭。
「那好,把我一起帶去,他現在急需要人照顧。」
韓光君還未發話,身旁的師弟倒是不滿「宏山派豈是人人都能進的。」
韓光君微笑道「你真想跟著我們走?」
張少鈞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第一,他實在放心不下沈皓寒,他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像親人一般的存在。
第二,這種成仙成聖的事情怎麼能少的了我。
韓光君點頭,「好。」
門外馬車漸行漸遠,二夫人那一臉擔憂的表情逐漸消失,最後竟如釋重負的笑了。
一路賞花的二夫人到了靈堂前,看著緊閉的門,無聲地嘲笑了一下。
然後把自己早上精心梳好的鬢髮打亂,裝作一副受盡欺負的模樣。
剛一進門,迎面飛來一個酒杯。
二夫人嚇得花容失色,但看見沈千秋一副醉鬼的樣子,眼底還是不免有一絲嫌棄。
她看了眼沒合上的棺材,三夫人靜靜地躺在裡面,彷彿只是睡著了。
二夫人快速移開眼睛,心裡不免有些幹完壞事的心虛。
「滾!誰讓你進來的。」
沈千秋紅著眼睛,邊喊邊往嘴裡灌酒。
他當年走商路時,被土匪襲擊。后經診治,雖已痊癒,但也算是落下病根。
沈千秋向來注意保養,受傷后更是滴酒不沾,這一作就是十幾年,今天居然破戒了。
二夫人低著頭,把厭惡與憎恨統統展現給大地。
「老爺,我儘力了。他們要帶皓寒走,我攔也攔不住。」
「什麼!」
沈千秋猛地站起來,又倒回椅子上。手裡的酒杯摔落在地,久久不能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