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你放開她
戴綿山在其他事情上,可以容忍果子的決定,唯有在皇上的安危上寸土不讓的。先前為了拿到證據,把皇上這邊暫緩,已經讓他全身上下不舒服了。果子要對皇上動手,孰不可忍。
戴果子心裡急出一團火,差點父子大打出手,幸而柳竹雪反應快,把人往後用力拖走:「果子,顧武鐸很快會出現的,你這不是在想辦法,而是在添亂。」
也就是柳竹雪一嗓子,能夠讓果子暫時冷靜下來。他眼神慌亂又去看那封軍報:「上面寫了什麼,你看見的,對不對,你們都看見的對不對!」
顧長明用力拍兩下他的肩膀:「果子,你這樣是很好,邊關已然如此,我們能做的是把犧牲降低到最低。」
「你說要怎麼做,你說啊!」戴果子還沒吼完,戴綿山重新對著他撲過來,把他的嘴巴給捂住了。
顧長明同時臉色大變,他沒想到父親會來得這麼快,儘管不能肯定來的人到底是誰,可是這個時候,別無他選的。
畢竟是父子連心,戴綿山一字不發,果子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後背一陣發涼。
顧長明給戴綿山做了個手勢,又給柳竹雪遞了個眼神。不要把顧武鐸想得太過厲害,雖然是有隱藏實力的可能,但是他未必知曉御書房被他們進入,他們人多,要是再來個措手不及的話,沒準可以站穩上風的。
柳竹雪連忙先退到門邊的位置,這是防守的最佳點,她的武功穩中求勝,適合用來堵住門。戴綿山同樣放開果子,果子有幾斤幾兩的,他十分清楚,把人往小葫蘆那邊一推,讓這兩個躲到皇上安睡的床榻後面去,不用插手,更不要拖累。
顧長明始終沒有給小鳳凰暗示,她足尖輕點,拔身而起,整個人如同是蝙蝠的模樣,倒懸在樑上,位置正好放眼看向諸人,如果不是一進門就抬頭很難發現她的存在。
而顧長明和戴綿山分立左右,心中所想是同個念頭,顧武鐸一腳踏入,立時先下手為強,把人拿下再從長計議。
外頭的腳步聲來得很是匆忙,耳聽著到了門前,即刻要推開門進來。諸人的神經幾乎是綳直成了一道直線。
明明是高懸不下的一口氣,遲遲卻沒有放下來。
不知是什麼原因,顧武鐸非但沒有推開門,反而腳步漸遠,似乎被其他更為要緊的事情牽絆,又再次離開了。
顧長明臉色一沉,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外面鴉雀無聲,根本不像是有人存在的樣子。
戴綿山同時轉過頭來看著他,似乎在詢問他下一步該怎麼做?大概是心急,不等顧長明考慮周到,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前,手指搭住門板,輕輕往外一推。
與此同時,顧長明的瞳孔收縮成一線,在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一個意外的可能:「戴先生,回來!」
聲音急促到了極點,依然來不及召回踏出一腳的戴綿山,戴綿山只看見眼前一道寒光閃現,胸口一痛,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身後事戴果子發出的怒吼聲。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聲響而起,可他卻聽不真切了,整個身體晃了一晃,猛地栽倒在地。
顧長明哪裡肯讓戴果子接近父親,無非是雞蛋碰石頭的較量,連戴綿山也不夠父親一招的,果子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明不白的。
小鳳凰同時從高處出手,哪怕是眼前這人再過於危險,她也不可能放任顧長明獨自面對的,哪怕這人是他的父親,他心有餘地,對方卻是鐵石心腸。
顧武鐸手中並沒有武器,單手隱在身後,嘴角微微冷笑道:「你想到了,也晚了一步。」
顧長明的袖中劍同樣沒有飛抽而出,父子兩人對彼此都太過於熟悉,面對面的情況下,誰也沒有先動手:「是,是我疏忽了。」
「這樣的失誤,你是被什麼沖昏了頭?」到了這個時候,顧武鐸還有心要教導兒子的判斷能力,他右手一揚,又是銀光閃動,小鳳凰感到咽喉處一緊,整個人被無形的大手撕扯向前,筆直向著顧武鐸所站的方向而去。
「你放開她!」顧長明按捺不住,出手了。
「你不該出手的,你心裡頭很清楚。這些人非但幫不到你,反而會讓你變得越來越沒用。」顧武鐸手中的勁道不收,小鳳凰已經竭盡全力,連半尺的距離都掙扎不開。
「你放開她!」顧長明反而冷靜下來,同樣的話,兩次從他口中說出來,效果截然不同。
小鳳凰的臉孔因為缺氧,漲成了紅紫色,她同樣想到顧武鐸看出的破綻。顧長明因為在曲景山生前答應過不讓其見到皇上,於是他們進來之前,把曲景山的屍體放置在了外面。哪怕當時顧長明選的位置還算隱蔽,如何能夠瞞得過顧武鐸的耳目。
顧武鐸一見到曲景山的屍體,還能有什麼是想不明白的。
所以,腳步聲一開始用的就是障眼法,故意把其中一人誘導而出。顧武鐸的算計實在太過於精準,明確顧長明不是衝動的性格,必然不會沖在最前面。小鳳凰是以輕功見長,更不適合與他正面交鋒的。
剩下勉強可以動手的只有戴綿山和柳竹雪,二者之一,無論是誰,顧武鐸動起手來都壓根不用顧忌的,死不死的都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分毫。
顧長明袖中劍飛出,小鳳凰往前傾倒的勢頭稍微緩了一緩。顧武鐸咦了一聲,那隻手微微一鬆開,小鳳凰瞧准了機會,飛速往後退,雖然勉強只退了兩步半。在顧武鐸沒有要殺她的心念之前,她暫且算是重獲安全了。
顧武鐸的手直接迎向了顧長明的袖中劍,袖中劍自帶靈氣,發出一聲悲憫,直接被對方生擒在手掌之中。
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身後人才瞧出,顧武鐸的右手戴著一隻不知是什麼質地的手套,如此鋒利的袖中劍緊握在手,非但沒有受傷,反而隨時有被這段的可能性。
「這柄劍,還是我尋了最好的玄鐵,加了不少奇珍異寶為你打造的。你身後的那個柳竹雪,當年獲得一柄再尋常不過的融雪劍都洋洋自得,行走江湖了。沒想到,今天它的結果會是如此。」顧武鐸的話音落,叮的一聲輕響,袖中劍從中被硬生生掰斷,分成兩截,掉落在地。
顧長明連一絲眼角餘光都不曾送出,雙眸平視著父親道:「父親,此時收手,回頭是岸。」
顧武鐸彷彿是聽到了什麼不置可否的笑話,揚天大笑起來道:「痴兒,痴兒,哪裡是此岸,哪裡是彼岸,你又真的知曉嗎?」
顧長明的足尖把斷劍撥開,整個人相當於護在了其他人之前,也是護在了皇上之前:「父親,你當初因為曲景山要用齊坤門為利誘,與西夏王做交易,氣得七竅生煙,說動皇上一舉殲滅齊坤門。我不曾想到,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比曲景山更為不堪。大宋邊關兩萬將士,你這是把兩萬條人命,拱手相送了嗎!」
顧武鐸嘲諷的側目看他:「說完了嗎?」
「沒有說完,父親要的是什麼!是革新,是變法,是用大宋將士的性命卻填補,你的貪婪無底之洞!」顧長明把父親披上美其名曰的頭銜,徹底撕破了偽裝,「這都是你的一己之私。」
「一旦革新成功,大宋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長明,你如何執迷不悟?以為我要的是自生的好處,若是我要那玩意,何必要留著皇上的性命?」顧武鐸直接無視他的怒氣,朝著俯身在地的戴綿山撇了撇嘴角道,「你同這些人怎麼一樣的迂腐?」
戴果子已然撲到了戴綿山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翻過身來,見其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不止,幸而還有微弱的呼吸存在。
「你們可以嘗試著喊人來抓捕我的。」顧武鐸對待數人的態度,彷彿是戲弄小鼠的老貓,一隻手掌翻來覆去的,誰也休想要跑掉。
「外面並非都是父親的人。」顧長明難得還能維持住鎮定,小鳳凰胡亂的把脖子揉了幾下,不想讓他過於分心,「皇上的暗衛一貫忠心耿耿,不是你的那些條件可以收買的。」
「不能收買的人當然也在,說實話,我也挺敬佩那些執著於自己信念的人,所以我可以給他們一個痛快,眨眨眼的功夫,不會有任何的痛苦。」顧武鐸反而鼓勵他們開口喊人進來,「到時候,一旦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再傳出去,加上書桌上的那封軍報,會成為什麼樣的狀況,長明,你能想得到嗎?」
「果子,柳姑娘,給戴先生想辦法止血。」顧長明早就想到這一點,才隱忍不發。有些壞消息不能同時出現,否則朝廷大亂,正好合了父親的心意,到時候不管皇上是不是能夠醒過來,大局已定,變成了最為艱難的時刻。
「長明這麼聰明,什麼利弊都考慮的很周到。這才是我想你成為我左膀右臂的可能,哪怕你並沒有繼承到我的天賦。」顧武鐸轉過頭去看小鳳凰的時候,眼神溫和的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你們能夠從地下迷宮一路過來這裡,多半是因為她的領路。讓我想想,扈敏兒當年所得到那些,隔了十來年,她能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牢記不忘,很好,非常好。」
小鳳凰被他看得有些全身發憱,下意識想要往後多退幾步,但是顧武鐸的眼神直接把她鎖定,她彷彿是被凶獸盯牢的獵物,雙腳壓根不聽使喚,往前又不是,退後又不是的,始終只能維持留在了原地。
「我其實是在做一個嘗試,你們都給我做到了。」顧武鐸說完,輕輕鼓起掌來,掌聲不大,宛如擊鼓聲,震懾到在場每個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