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攻其軟肋

第五十九章:攻其軟肋

宋仁宗淡然的看著顧武鐸,便是心思縝密如他,也有顧此失彼的時候,怕是顧武鐸人生中最大的挫敗了。

他的目光一轉,見顧長明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詫異,難道說小顧早已經掌握了這些線索,畢竟是進入過阿九山的人,戴綿山帶著任務而去,他們何嘗放棄過任何一個細節。

「說起來,扈敏兒雖然是為了九霄鼓入宮,可你還是看錯了她。」宋仁宗輕輕嘆口氣道,「她要不是你這樣極端的手段,九霄鼓雖說是為了維新變法而生,骨子裡還是希望用更加緩和的辦法,她帶了一件東西給朕。也就是這件東西,讓朕知道了其中的淵源。」

顧長明不等皇上把話說盡,全然明白,扈敏兒帶著九霄鼓的初衷隻身入宮,雖說是想通過這樣的法子說動皇上,失敗后,皇上很明白此女不宜留在宮中,才另外尋了個借口,把人逼出宮去。

「如果朕有心要殺她,別說是一個曲景山,她連開封府都走不出去,更何況是繞道去了洛陽城中。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安排,從開封府前往西夏,哪裡用得著繞道洛陽,可那一年,偏偏她去了。」宋仁宗似乎在竭力掩蓋突如其來的情緒,「行了,裕景把顧武鐸帶下去,他自己做下的這些事,讓他自行承擔。」

裕景將軍從來是說一不二的性格,不會多問一句,直接將顧武鐸帶下去。戴綿山稍等片刻后,皇上也應允他退下養傷,偌大的御書房中,此刻僅僅留下了顧長明。

宋仁宗不曾主動開口,顧長明安靜等候,御書房的一扇窗半開,外頭的光線漸漸暗下來。

從顧長明所坐的位置看過去,皇上的大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彷彿是心境的寫照。

「小顧,你不在朕面前替你父親求情嗎?」宋仁宗迂迴而委婉的問道。

「皇上方才說了,父親做下的事,他早已經考慮到結局。若是父親一人背負不下,草民願意……」顧長明剛要起身,被宋仁宗一道嚴厲的目光逼住,不許他把未完的話說出來。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如同覆水難收,再無迴轉的可能。

「朕有說過,要你連坐之罪嗎?」宋仁宗顯然有些怒意,方才面對做下這等錯事的顧武鐸,都不曾升騰而起的怒意,被顧長明激得險些爆發了。

「皇上,父親的罪名有多大,草民十分清楚。」顧長明彷彿是一根筋扭住,必須要說到底。

「這是你的功勞,朕沒有嘉獎你,你難道還要自行請罪!」宋仁宗連連搖頭道,「小顧,一筆賬是一筆賬,雖說有父債子還的道理,你父親欠下來的,還是讓他獨自背負。」

一句話,等於赦免了顧長明所有的連帶之罪,顧長明臉上未見喜色,反而愈發沉重。

「是不是裕景同你說在,自古忠孝難有兩全?」宋仁宗彷彿親見親聽,全部都料到了。

「裕景將軍也是一番好意。」顧長明自知不能求情,有些事情可以有商有量,有些卻是蓋棺定論,沒有迂迴的可能。顧武鐸這一路走過,踩著多少人的血肉,皇上不予細則,已經是網開一面,否則牽連其中的,何止是已經暴露出來的這幾人!

「裕景後日便要返回邊關,溫太醫素來看重你,有沒有告訴你,邊關的疫情不是假的。雖然有所誇大,畢竟還是死了數千人。不但是大宋的將士,包括西夏的武士也是一般。西夏王與曲景山合作失敗,再遇上這般的雪上加霜,五年十年中怕是很難緩過氣來。」宋仁宗不像是要告訴顧長明什麼,他只是想要說出來,想要有個聆聽者。

「朕相勸裕景,這些年勞苦功高,既然西夏能夠安定,不如留在開封府。小顧,你猜裕景同朕說了什麼?」宋仁宗曲起手指在桌角有意無意的敲打兩下。

「草民猜不出大將軍的心意。」顧長明不是猜不出,而是不能猜。

果不其然,宋仁宗笑著擺擺手道:「昔日長明公子因何而聞名天下,便是勘查讀心術。朕曾經問過你,天底下可真有一條捷徑,能夠看清人心,你可還記得你當初如何回答了朕?」

「草民說的是,天下沒有一條捷徑,更沒有所謂的讀心之術。所謂讀心憑藉的是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加上周圍場景的加持,以其軟肋攻克其心。」這兩句話,顧長明倒是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出來。

「朕今日用的正是你教朕的法子。」宋仁宗的笑意從嘴角往上蔓延,連眼底都隱見晶光,「朕如此提醒,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顧長明神色一怔,自然而然的反應了過來:「皇上所言關於敏妃的舊事是假的。」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顧長明想要加以掩飾都來不及,說完才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扈敏兒,敏妃,哪裡來的什麼九霄鼓的舊事。她不過是個特別聰明的女子,入宮初初,朕欣賞她與眾不同的蕙質蘭心,與她說話從來不需要費心費力,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她便能揣測到什麼是朕想要聽想要做的,豈非簡單的很?」宋仁宗的笑容再次收斂,往事如同潮水侵襲而來,避讓不開。

時間長久,宋仁宗漸漸發現敏妃的不對勁,人有時候不能太聰明。而敏妃因為生下三公主,而沒有預期中為皇上誕下龍子,有些急功近利。她變本加厲的想要討好他,討好太后,甚至討好宮中那些可以對其有利的人物。

換而言之,對她有威脅的人,同樣是一個都不會放過。這樣的女子出現在後宮,十分可怕,莫說皇上不能容許,便是太后也要橫加干預。

敏妃雖說與曲景山並無私情,將人從宮中逐出總要有個理由。宋仁宗秉著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心態,的確沒有想過要她的性命,只要留下三公主,讓其隻身離開,從此眼不見為凈。

「敏妃不知從哪裡得來了宮中密道的圖紙,她應該只匆匆看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朕以為不妨事的,朕沒有想到,她的聰明已經超過了朕的預期。」宋仁宗想到他雖然一時仁心,饒過她,放她自行離去,她離開了後宮的富貴榮華,失去了本來擁有的一切之後,很快便如同盛放到極致的花朵,迅速凋零了。

「皇上後悔過嗎?」如果與九霄鼓無關,那麼皇上後來的言行舉止,顯然是對敏妃始終不曾忘情。這一句話,顧長明絕對不是為了自己而問。

「朕不後悔,也沒有後悔的必要。」宋仁宗不假思索的回道,「朕留你下來,不止是要對你說這些,朕還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顧長明聽到正事,不敢久坐,連忙起身回應。

「你方才說,顧武鐸的罪名太大,怕是他一個人承擔不下來。那麼朕交給你的任務,便是要你窮其一生去好好完成,不能疏忽,不能大意,方才是真正的將功贖罪。」宋仁宗示意顧長明抬頭正視自己,「朕的三公主遠嫁遼國,她過得很好,比朕想象的更好,遼聖宗憐惜她,讓她置身於遼國的後宮瑣事之外。她也懂得感恩,沒有絲毫要爭要奪的架勢。朕聽到這些,深感欣慰。」

顧長明已經很清楚,皇上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話實則不能說破。

「朕的一個女兒嫁的這般如意,正符合朕當初為她取的閨名,那麼朕的另外一個女兒便交予有情人之手,願她與如意一般,此生稱心如意。」宋仁宗果然沒有承認小鳳凰的真實身份,與顧長明預測的一樣,為了宋遼兩國的太平無事,這個女兒不能認。

「草民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畢生都會將此任務擺在首位,不離不棄,直到最後。」顧長明沒有等到皇上的回應,因為皇上再沒有開過口,彷彿有了他的承諾,已然足夠。

直到顧長明從御書房出來,身後是皇上若有似無的嘆息,興許只是他聽錯了。

他很快回到太醫院,老溫太醫和小鳳凰都在那裡等著他。這會兒因為戴綿山被允許過來養傷,連戴柳兩人皆在一處,反而又聚在了一起。

「顧大哥!{」小鳳凰耳聰目明的,遠遠的能夠分辨出他的腳步聲,合身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顧長明趕緊張開手臂把人攏在懷中,小鳳凰一接觸到他,失聲痛哭起來。哭聲中有擔憂也有委屈,更多的是不舍。

「傻鳳凰,目前情況好轉,你怎麼反而哭成這樣了,旁人都在看著你,不哭了,不哭了。」顧長明抽出手來,溫柔的輕撫她發頂,嘴上雖說是相勸她莫要哭泣,實則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這人的傷才治了一小半,皇上要見識推脫不得,你們自己人,往後還有幾十年的日子,何用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老溫太醫嘖嘖做聲,便是這樣半天的功夫,他親手教了小鳳凰一些施針的獨門手法,驚嘆這個徒弟沒有白收。短短時間,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令人嘆為觀止。

小鳳凰的哭聲沒有被顧長明勸住,倒是被自己的師父給羞紅了臉:「我是擔心顧大哥。」

戴果子剛剛安頓好了親爹,這會兒心情不錯,咳嗽一聲道:「我們也擔心他,這裡每一個人都擔心他。」

小鳳凰雙手捂住臉,哪裡還說的下去,再伶牙俐齒的女子遇到這樣的揶揄,害羞才是最簡單的反應。

老溫太醫當真一點不耽擱,拖了顧長明進入葯室,再次把人按進湯藥中繼續診治:「別左右看了,鳳凰跑不遠的,我去把人給你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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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詭案錄之九霄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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