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為什麼不走？

小鳳凰低頭略想了想道：「師父還不知道，我如今看那些都是一遍入腦，想要忘記都難。」

顧長明順勢握住她的手，向前走：「入腦不夠，行醫救人要如心才好。」

「顧大哥，皇上方才問我，是不是事後要離開？我如實都說了。」小鳳凰原來以為在獲知自己的身世后，不會用其他的心念，見著皇上以後，心裡頭卻生出百般相同的念頭。這人原來是我的親爹，不管認與不認，至少她不再是洛陽城中被人擄走，再尋不回雙親的可憐蟲。

「如實說就好。」顧長明不想讓她有太多的負擔，「你不說，他也是知道的。」

「我們不用去洛陽城了。」小鳳凰的手指一緊，似乎要抓住顧長明不鬆開，「你說，皇上是不是特意在那裡等我說話的？」

顧長明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清澄如水的雙眸中藏著小小的期盼：「鳳凰，不要揣測皇上的心意，你做自己想做的才好。」

他不知為何居然生出私心，生怕她會顧慮所知，因為放不下這些年來執念，要留在開封府。哪怕皇上不說破什麼，留下來能夠見面的機會總是多些。當今太后是皇上的親生母親，鳳凰的親祖母，若是皇上心軟，經由太后之手，或許留在宮中都是極有可能的。

顧長明不願意，鳳凰展開雙臂，原是應該自由自在的，這個看似偌大的地方，依然不能夠困住她的心。果然，小鳳凰聽到他的回答，眼底一暗，小聲說道：「顧大哥，你說得對，我不該想的太多，徒增煩惱。」

顧長明俯下頭去，湊近她的耳邊：「鳳凰答應過，要與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那氣息軟而暖，小鳳凰半邊身子都酥麻，魂兒都快被他帶走，哪裡還有其他的心思：「顧大哥，我……」

話未盡，顧長明突然把她摟住，往後退了兩步，小鳳凰心中警鐘大振，看清楚不遠處走過來的人，心頭一驚。

毛六的樣子與平日看起來有些不同，他似乎在找人，直接鎖定了他們兩人，徑直走了過來，開口倒是很客氣：「顧公子，讓我好找，原來在這裡。」

顧長明看起來穩穩噹噹的，小鳳凰站在他的身後，看的很清楚，他的後背綳得筆挺，那是在迎戰之前才會有的表現。可眼前人明明就是毛六，卻讓人全身都不太舒服的樣子。

「毛大人找我有事嗎？」顧長明緩緩往前踏了一步。

毛六的眼底隱隱發紅：「顧公子剛才在哪裡？這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在哪裡？」

「鳳凰從太醫院出來，在宮裡頭走迷了路，我出來尋她。方才皇上也在這裡，說了幾句話，才告辭退出。」顧長明的聲音很鎮定，他發現這一番話說出來，毛六似乎也放鬆了些，只是神情猶有疑惑。

「顧公子方才與皇上在一起？」毛六應該是想再確定一下。

「是，我們兩個都見著皇上了，皇上身邊有侍衛，也有兩名暗衛。」顧長明越說越快，毛六徹底吁出一口氣，「毛大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顧武鐸不見了。」毛六這次回答的很乾脆，「關押他的地方，看守十分嚴密，我以為除了顧公子相助，他一個人是無法脫身的。暫時又不想驚動皇上，於是出來找人。」

「父親不見了？」顧長明知道毛六為什麼會緊張成這樣，父親一旦脫身，到了這個地步，會做出什麼實在讓人難以猜透，當務之急是先保護住皇上。

毛六顯然也想到了：「我已經讓所有暗衛都過去皇上那邊，外圈還有十多二十名侍衛。顧武鐸的武功雖高，要想殺入重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其他人可能也有危險的。」顧長明不敢說父親只會去找皇上。

「顧公子，其他人暫時愛莫能助了。宮中的高手只能先保護皇上。」毛六似乎拿到了讓其滿意的答卷，居然不聞不問轉身就走。

「毛大人，你真相信我的話？」顧長明朗聲問道，方才毛六謹慎觀察，只要他說不出不在場的證據，已經出殺招了。

「我本來要先把你拿住，當成籌碼的，仔細想想顧武鐸應該沒有把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放在眼裡，我倒是省下力氣了。」毛六走得很急，那種壓迫住周圍的氣場跟著他的離開，蕩然無存。

小鳳凰在幾句簡單的對白中，緩過氣來：「顧大哥，你爹越獄了？」

「是，毛六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顧長明握住她的手腕，也轉身就走，「我們回太醫院。」

「是不是那邊也有危險，你爹能夠逃出來，難道不出開封府，還逗留在宮裡頭，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小鳳凰一想到顧武鐸的手段，簡直是不寒而慄。

「他從來不喜歡留得青山在的道理。」顧長明抿緊了嘴角，眉眼都快凝成一層冰霜。

「那麼，他要做什麼？拿捏住皇上還是要報仇？」小鳳凰全身汗毛快要豎起來了，大概是一想到顧武鐸可能隨時會出現，方才毛六帶來的殺氣，當真是算不得什麼了。

「對不起，鳳凰，連我也不知他要做什麼，但是太醫院很危險。」顧長明和毛六的想法是一致的，父親逃脫出來，先保護皇上，皇上身邊高手如雲，父親單槍匹馬絕對不是對付一個西夏王這樣簡單的道理。

於是，顧武鐸肯定會相處其他迂迴之策，太醫院可能就是下一步。

邊關散布的瘟疫是真的，那麼老溫太醫一手力挽狂瀾也是真的。無論對大宋還是西夏的將士而言都是救命的大事，而在一心成大事的顧武鐸眼中，老溫太醫就是一顆成功道路上的絆腳石，掃把星。

不能近身皇上，要攻克一個太醫院卻絕對不是難事了。

小鳳凰大概是被顧長明的緊張給傳染到了，呼吸漸漸急促，一心要走得快些再快些，雙腿卻在這個檔口有些發軟，拖都拖不動。

顧長明很快察覺到她的異常，二話不說，單手將她的身體甩起，背負在身後，足不點地在宮中展開輕功，若是遠處有人見到不過是一道虛影而過，彷彿比風的速度更快。

小鳳凰沒有再開口，彷彿說什麼都會是錯，她與顧長明貼得相近，幾乎能夠聽到他的心跳聲。他的心跳聲穩健如初，沒有絲毫的變化，她聽著數著，不自覺的把臉頰貼到他的肩膀處，任由他的體溫熨燙過來，讓自己趕緊緩和下來情緒。

顧長明能夠維持的只有心跳速度，他很清楚自己是害怕的，這是第幾次了，回到案發現場，本來是人來人往的地方，靜謐的可怕，隨後是空氣中濃烈腥甜的血腥氣，這種記憶用柳竹雪的來說，一輩子都是揮不去的噩夢。

太醫院同樣很安靜，安靜的彷彿裡面的人已經都沉睡了。

顧長明的胸口處有什麼要爆發而出，如果再看到相同的場景，再一次來晚了一步，他會怨恨自己無法自拔。

「你既然出來，為什麼不走！」靜到極致中，老溫太醫的喝問聲傳來，有些虛弱，似乎是受了傷。

「師父！」小鳳凰連忙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什麼腿軟心虛的全部不存在了。她的雙手在顧長明的肩膀處借力往前一撐，反而比他的身形更快衝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鳳凰，小心。」顧長明追得更快，還有迂迴的地步，他來得不算太晚。

老溫太醫手中有劍，而且劍身寶華四射，分明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他左手按住胸口，無論是嘴角還是胸前皆有血跡，在看到顧長明和小鳳凰出現的瞬間，他的眼睛亮了。

顧武鐸根本沒有轉身，小鳳凰走得稍前，眼見著一道雪亮對準自己劈了過來。她嘴角一斜，上次用的也是這一招。別忘了她的武功是和誰學的，還有曲景山為了讓她能夠在困境中活得長久些，又教了她多少保命的法子。

為了曲景山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小鳳凰的身形在半空中扭轉，整個人變成一片葉子般，幾乎是貼著地方，滑行向顧武鐸的身前。

與此同時，顧長明也出手了，他的袖中劍已經被父親扭斷，剩下的只有一雙手，一雙手在某種程度上而言，才是最合身的兵器。

顧武鐸沒想到致命一招會落空，他託大的想要用襲擊小鳳凰的法子，逼住顧長明露出破綻，就同上次一模一樣，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小鳳凰離他只有半尺的距離，匕首出招，對準他的膝蓋劃去。

那邊的老溫太醫大概也沒想到小鳳凰會這樣厲害，不禁瞪大了眼睛。

顧長明的雙掌也到了，顧武鐸冷笑一聲道：「真以為是我兒子，我就不捨得下手了，你胸口的傷好了沒有。」

兩人四掌迎面相對，顧武鐸那隻銀光灼灼的手套顯然不在身邊，只聽得一聲悶響，顧長明的身形再次脫離開地面，打橫飛了出去。

小鳳凰的匕首已經劃到顧武鐸的腿上，在上面拉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她一招擊中，連忙抽身。不想顧武鐸的動作也是奇快，打傷了顧長明，手肘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折轉過來，又正好要拍中小鳳凰的後背。

「閃開！」老溫太醫手中的長劍脫手飛出，他知道無力傷到顧武鐸，要的只是其揮開長劍時的那個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