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唱一齣戲(上)
孩一覺醒來,貓兒發現榻上只剩下了自己,子旅早已不見了身影。
「你這孩子真能睡。」在爐邊澆滅熏香的姚婆婆道:「殿下去祭祖了,你醒了便去事房看看吧。別忘了王后還讓你管著其他小子們呢。」
沒錯,要噁心那些連若敖家的孩子都上趕著去跪舔的人。
貓兒一個骨碌爬了起來,穿好了衣服又隨便洗了洗臉,便直奔事房過去。一路上,不光是領路的小姐姐看著他直樂,連路邊掃灑的下人也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貓兒這才想起昨天小環的事來,又依稀記得小環的舅舅正是太子府最大的管事,叫臨河。
親侄兒被弄斷了命根子,不復仇真是枉為親舅舅!只是鬥成二家的孩子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呢,這邊又添了一茬。
貓兒一點不後悔為了子旅惹上一身麻煩,腳風一轉便又回了太子的寢殿。求姚婆婆給葯時,姚婆看了他好一會,才誇讚道:「你這小子倒是好心。」
好心?貓兒可不覺得,他只是沒辦法罷了。雖然打心眼裡覺得小環罪不至此,潘太師出手有點過了。
揣著葯,還沒進事房,貓兒就抽泣了起來。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身體還真是容易擠出眼淚來。貓兒摸著眼淚進了事房,惹得早做好了打算的臨河一臉懵逼。
作為太子府最大的管事,雖然府里換了不少下人,臨河還是依靠現管的身份搞定了尚是孩子的下人。要對付貓兒這麼大的孩子,成年人不便出手,但是要交給貓兒管的下人都是孩子,讓他們出手就好了。
臨河原打算把貓兒領到孩子們面前,就坐到一邊看「孩子打架」。為此他在院子裡面暗藏了不少重器,諸如漆木凳、銅勺這類隨處可見的物品。他當然把這些東西的用處透露給了憤怒的孩子——因著臨河的一番說辭,孩子早已將貓兒劃為了欺壓下人的惡人,加上小環目前真實的慘狀,幾個被深深忽悠了的孩子大有至少傷貓兒一條腿的打算。
當然,有幾個曾受過鞭打的孩子還是有些后怕,一個勁的問打傷了太子陪讀是不是會很慘。
臨河也會忽悠小孩。
他說:「小孩的事大人不會過問,你們沒見貓兒弄髒了鬥成二家的小爺不也沒事嗎?」
臨河沒想到的是,起床便告誡自己只是個七歲的貓兒也想到了這一說法。
搞定孩子,臨河可以,貓兒也可以。所以他找姚婆婆要了可以治療創口的葯,又找木枝抽了自己幾下。一切準備妥當,正打算出門時,姚婆婆笑著給了他一塊卷了肉的餅。
「說你燒壞了腦子,我看你是燒聰明了些。」指了指貓兒的小腿,姚婆婆道:「除了禮數一竅不通,還真是機靈。不過這裡差了些,讓我來幫你好了。」
有了姚婆婆的幫忙,貓兒可謂的準備充足,他當然拒絕了臨河提出的「先讓孩子們認管事」的提議。
「嗚……我要先去見小環哥。」貓兒聲淚俱下的捧出了懷裡的葯:「我找太子求了葯,要給他。」
所有人都沒想到七歲的小孩也能演戲,雖然貓兒的這齣戲的確也有同情的成份,可眼淚卻是演出來的。
臨河心中的怨氣雖然消了些,恨意卻未完全除去,沉默著不接話。倒是事房裡的另幾個管事有些觸動,提醒道:「小環哥就在他屋裡養傷。你要是不認路我們帶你去?」
去的路上,貓兒哭得傷心。
「我,我也被軍爺們一頓好打呢。」貓兒一邊走一邊提起袍腳,小腿上,姚婆婆不知用了什麼畫出了傷斑。行動間小腿一動一動的,看不太清楚,再配上他的說辭,大家都想當然的認為那是挨打留下的傷痕。
要想化解仇恨,最好的辦法是將仇恨轉移。在非常講究出身的時代,貓兒本來就是個恭桶小子,算是下人階段裡面最低微的,何不借著這個優勢把大家的仇恨轉移到士兵身上呢?奴役與軍士本就存在階級矛盾,潘太師身邊的兵又全是王室直接管理,個個都是士族出身,這種身份的士兵接了仇恨也無妨,因為下人沒辦法對他們怎麼樣。
「潘太師說我是恭桶小子,不是士族,就算王后要抬舉我也要先狠狠教訓一頓。」盡情訴苦的貓兒哭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拿起袖口便擦眼淚:「太師還說,跟王后講通了就要讓我繼續回來洗恭桶。」
「太師說的對,跟在太子身邊的要是個恭桶小子,中原諸國又要說我們是南蠻了。」
好幾個大人嘴上雖附和潘太師的提議,臉上卻露出不忍的神色來。
湊巧有兩個巡邏的鳴鳳士兵露過,被貓兒的哭聲吸引停下來看了一下。他們眼中自然流露出的鄙夷之感,讓貓兒暗中點贊,也讓眾人的神色都多了些同情。士兵一走,幾個管事居然開始給貓兒出主意。有說求太子開言留下貓兒,有說再去求王后,甚至還有說要托宮裡和太師府的朋友幫快的。
就知道跟你們硬碰硬絕對沒好果子吃,更別想活出個管事的模樣噁心若敖氏。
心裡越是放鬆,貓兒的臉上越是沮喪。他唉聲嘆氣的道著謝,卻一個勁的搖頭,走到能見小環的木房前,管事們都忍不住了,紛紛勸道:「咱們下人裡面能出個跟在太子身邊的人不容易,貓兒你可別失了這個好機會。」
「我……我聽你們的,去求太子和王后。」
咬著牙說出了這話,貓兒故意踮起腳尖去拉門環,心裡暗嘆:小環住的屋果然不錯,居然還帶門環。
門軸發出「吱呀」一聲響,貓兒的哭聲已然衝破的喉嚨。撲向躺在獸皮墊子上的小環時,貓兒沒把懷裡的葯拿出來,而是一把鼻滋一把眼淚的說:「小環哥,我也差點被割了……」
「什麼?他們還要割?」原本對貓兒恨得咬牙的小環睜大了雙眼看著撲在身邊直嚎的貓兒,又見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臂傷痕交錯,立馬想清楚了是誰割了自己。
不是眼前瘦得單薄的貓兒,而是衣袖上縫著鳳鳥的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