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留他一命
傷了右臂的沐南葉重新抽出自己腰間的黑色長軟劍,揮舞著黑色的劍氣在整個院子里亂竄:「我要殺了你們,瑤兒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她……」
如墨走到離沐南葉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冷眼看著已經眼神渙散,神智癲狂的沐南葉,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你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聽見如墨的聲音,揮著劍走到風濯塵身邊的沐南葉突然頓住了動作,而原本朝無法動彈的風濯塵揮去的劍,堪堪停在了他的頸邊,幾縷黑髮輕輕飄落在地上。
沐南葉提劍回身,腳下步子有幾分漂浮,然而當他瞧見了站在院子中間的如墨時,頓時想到他剛才抱著卿櫟的模樣,腦海中的記憶與現實開始重疊,他抬劍指著如墨喝道:「是你……是你搶走了我的瑤兒,我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他便踩著微顛的步子朝如墨沖了過去,黑色的長軟劍帶出一道黑色的劍氣。
如墨一雙黑眸微微一凜,既不閃也不躲的任由沐南葉朝他衝來,就在沐南葉離他還有三尺遠的時候,他突然抬起右手,只見數道寒光迅速的閃過,竟是在他身前築起了一道寒冰打造的屏障。
「呯」一聲,黑劍砸在了屏障上,砸出了無數細碎的冰屑,濺了沐南葉一身,而這些冷硬的冰屑同時也劃破了他的黑色夜行衣和臉上的肌膚,一道又一道細小的血痕。
而沐南葉卻像是毫無痛覺一般,提著劍就要從屏障后衝出來,於是如墨抬手又是無數道寒光閃過,原本的寒冰屏障邊又豎起了幾道屏障,形成了一個由寒冰打造的封閉空間。
此時的沐南葉被困在寒冰屏障之內,四周全是冰冷的寒冰,他猶如困獸一般揮著劍四下亂砸亂敲,此刻的他早已經失了之前的風度和自信,披頭散髮、渾身衣衫殘破,臉上、身上都是滲著隱隱的血絲,在夜色中特別的驚悚駭人。
如墨冷眼瞧著他的這幅模樣,絲毫沒有一點同情之心,反而只覺得痛快無比,就好像真的替那個女人報了仇一般……
「沐南葉,你知不知道,是你一點一點的抹殺雲瑤心裡對你的愛、是你親手葬送了你們的孩子、是你讓她寧願選擇忘記過去……也不要再記得與你有關的一切……」
「孩子?什麼孩子?我和瑤兒的孩子?」原本還在不斷砍砸的沐南葉,在聽見孩子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停下了動作,整個人撲到了朝著如墨的那面屏障上,緊緊瞪著如墨大聲喊了起來,絲毫不在乎寒冷刺骨的寒冰凍傷了他的皮膚,「你騙我……你是在騙我……瑤兒怎麼可能會懷有我的孩子?」
如墨睨著沐南葉的黑眸不帶一絲感情:「在你廢了雲瑤修為的時候,難道你沒察覺到她脈象中的異樣?」
聽了如墨的話后,沐南葉突然垂了雙眸,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脈象中的異樣?他當時似乎真的是略有所覺,只不過那時他被妒忌和憤怒沖昏了頭腦,根本不顧雲瑤的苦苦哀求,喪失理智的廢了她所有的修為。
跟著他甚至沒有理會昏倒在冰冷的地上的雲瑤,而是一甩衣袖揚長而去,那一晚……雲瑤在冰冷空曠的廳堂內躺了一晚,直到第二天被丫鬟發現時,她一襲染滿鮮血的月白色衣裙,靜靜的躺在滿地的血泊之中。
而那時,他卻摟著別的女人……
「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沐南葉一直喃喃自語著,突然他雙目圓瞠,仰天大喊,「不——」
跟著,「噗」一聲,晶瑩剔透的寒冰屏障上,染上了一片腥紅……
沐南葉身子搖了搖,隨後「咚」的單膝跪倒在地,他一手撐在地上,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暈過去了的時候,一陣低沉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跟著沐南葉的雙肩開始輕輕的抖動,之後越抖越厲害,甚至整個身子都不住的抖著,而他的笑聲也越來越響。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后,他恐怖又詭異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突然抬眸看向卿櫟的方向,眨了眨渙散的雙眼,扯著嘴角苦笑道:「原來……竟是我作繭自縛……是我親手毀了一切……」
卿櫟靠在廊柱上,除了左手能動之外,整個人虛軟無力,她朝已經坐到他身邊的幽冉示意,於是幽冉提起一口氣將他抱了起來,一步一沉的走到了寒冰屏障邊。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輕輕貼上了刺骨的寒冰,這一刻他感到鑽心的寒冷正透過他的指尖,迅速的席捲著他的血液和神經,他受凍的收回了手,一雙妖魅的鳳眼平靜無波,讓人瞧不出半點情緒。
「她臨死前說,她不欠你、不恨你、也不……愛你了……」清清冷冷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的起伏,就好像只是單純的在說著,「她元神已滅,死後灰飛煙滅,與你……永生永世……再不相見……」
沐南葉在聽完卿櫟的話后,原本渙散的雙眸竟一點一點變得清明了起來,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終還是沒有眨去眼角的濕意,一滴悔恨的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永生永世……再不相見……」沐南葉一邊哭著一邊笑著,模樣十分的難看,卻又讓人又恨又悲。
然而如墨卻是黑眸一沉,右手迅速的一揮,銀色的寒光在寒冰屏障上迅速的竄過,隨後只聽「咔嚓咔擦……」,冰裂開的聲音,整個寒冰屏障瞬間裂成千塊,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而流竄的寒光又迅速在他的手中擰在了一起,最後形成了一柄寒冰之劍,如墨揮了揮手中的冰劍,一道夾雜著冰霜的風雪將沐南葉整個人卷了起來,隨後如墨揮舞著手中的冰劍,繞著沐南葉轉了一圈。
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纏繞著沐南葉的風雪也停了下來,沐南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如墨將冰劍隨意的扔在了地上,抽出懷中的紗布,又將右手的手指全部包裹了起來,跟著他轉身從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搖搖欲墜的幽冉手中,結果了無法動彈的卿櫟。
自從恢復了男兒身後,卿櫟還不曾這樣被兩個男人抱來抱去,頓時臉色沉了下來,卻礙於自己無法行動而暗暗懊惱,因此有些彆扭的撇了撇嘴:「真該剁了你們倆的手。」
誰知,如墨聞言卻是一反常態的笑了起來,絲毫不以為意的揶揄道:「恩,你可以從現在開始學醫。」
「……」卿櫟狠狠的瞪了如墨一眼,向來嘴利的他,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誰讓自己的傷還要仰仗他。
如墨心情大好的笑了起來,經過沐南葉的身邊時,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廢了他的內功,也廢了他的手腳。」
「恩。」卿櫟聞言,只是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神情沒有一絲波瀾,卻也沒有去瞧上一眼。
沐南葉是毀了他、毀了他母后雲瑤一輩子的人,然而就像雲瑤臨終前的呢喃一樣,他不恨他、不怨他,但也沒想過原諒他,從此後彼此不復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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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一晚的驚心動魄,眾人早已經疲憊不堪,如墨將卿櫟安置在他的屋子裡后,又折返到院子里,一雙黑眸掃了風濯塵等人幾眼,沉著臉從懷中摸了只暗色瓷瓶扔給凰舞:「給他們吃下去。」
說完,他絲毫不顧忌風濯塵難看的臉色,轉身回到屋子裡,當著風濯塵的面「呯」一聲,重重的關上了門。
屋子裡瞧見了這一幕的卿櫟,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隨後對著進屋的如墨嘆道:「你這又何必?」
如墨撇了撇嘴,有些傲慢的說道:「我本就不喜歡風氏一族。」
「我也是風氏子孫。」卿櫟無力的嘆息。
「你是雲瑤的孩子。」如墨自懷中摸出了一隻白玉瓷瓶,從裡面倒出兩粒赭紅色的藥丸,捻起其中一粒直接塞到了卿櫟的嘴裡,隨後又將另外一粒給了幽冉。
幽冉倒也爽快,絲毫不問這藥丸的來歷,直接捏著就塞進了嘴裡,「咕咚」一聲便吞了下去,還是一旁的千璃看不下去,到桌邊倒了杯水遞給他。
卿櫟半靠在床上,瞧了瞧遞到他面前的水杯,順著纖細的手指朝上望去,就見到飛煙那雙含情的雙眸,心中頓時一緊,他慌張的撇開眼,有些狼狽的接過水杯,用力的灌了幾口后,才故意揚聲對著如墨喊道:「他可也是風楚硯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