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四王子
正嗑著瓜子欣賞美人的風承悅聞言回眸,輕輕扯了扯嘴角狀似恭敬的回道:「百事孝為先,母妃的意思自然就是臣弟的意思。只是……」頓了頓,風承悅那雙帶著色慾的桃花眼輕輕瞥了卿月一眼,隨後故作猶豫的繼續說道,「只是母妃身子羸弱,需要人隨時伺候在身邊,不知王兄是否方便讓臣弟一起叨擾段時日?」
身子羸弱?誰?此刻廳內有這樣一個人嗎?
眾人不約而同的紛紛將視線投向那個之前還中氣十足、罵罵咧咧的淳太妃,就她那「珠圓玉潤」的身材和「神采奕奕」的紅潤面色,連卿月這樣武功卓越的女子看上去都比她嬌弱百倍。
「既是如此,便住下吧,只要太妃不嫌棄我這地方簡陋就是了。」風濯塵無奈的嘆了口氣幽幽的應下了此事,轉眸看向一直立於一旁的九樺道,「你吩咐人將流雲軒和浣春閣收拾乾淨,另外派幾個手腳利索的丫鬟去別院將太妃及十四弟的行李搬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接了命令的九樺腳下動作迅速的消失在廳門口。
「我就說幾個孩子里屬塵兒最心細、最孝順,連悅兒都不如你。」聞言淳太妃笑得滿面諂媚,根本就忘了自己之前還在罵人家不孝。
風濯塵匆忙端起茶盞掩飾自己的尷尬,淳太妃這話,自己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妥。以眼角掃了卿月一眼,發現她半眯著的鳳眼透著輕蔑及厭惡,他自然知道卿月向來不喜歡尖酸刻薄的淳太妃,從前先王在世時她們兩人就互相看不順眼,更沒有給過彼此好臉色,自他登基后卿月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好在淳太妃這人臉皮夠厚,尤其是欺善怕惡,因此也不會去主動招惹卿月,只是如今她硬是要擠到這桃庄來,不知又是打著什麼盤算。
「母妃,王兄自然是眾兄弟中最優秀的,否則父王怎會將王位傳給王兄呢!」風承悅笑得一臉和善謙卑,可向來心思敏銳的卿月仍是聽出了他欲遮掩的嫉妒和不甘。
倒是風濯塵完全沒有感受到自己兄弟的心思,而是朝著風承悅微微一笑謙虛道:「十四弟說笑了。」
「王兄太過謙虛了,父王在世時可是時常在臣弟面前誇讚王兄呢,還不時叮囑臣弟要向王兄多學習,臣弟時刻不曾忘記父王的教誨!」風承悅面上掛著謙遜的笑容,心思卻飄到了過去。
自打他懂事起,父王開口閉口的便是「你王兄如何如何,你要多向你王兄學習」、「你看你王兄每日都苦讀至深夜,如今小小年紀便已學富五車,你要多向你王兄學習」、「你王兄年少有成,將來必成大器,你要向他學習,將來好好輔佐他。」……
這樣的話在他每一次見到父王時都會聽到,起初他並不在意,反正王兄本來就是要繼承大統的人,本就應該比他們這些王子多下些功夫,可是聽久了他漸漸感到厭煩,從心底產生一種排斥,而更多的則是對風濯塵的嫉妒。
他嫉妒他獨得父王的寵愛、他嫉妒父王總是將最好的給了他、他更嫉妒父王每每看著他,心裡念的卻只有他——風濯塵。
於是,他開始變得偏激狹隘、他開始沒事有事變著法子的給風濯塵找茬、他開始與父王對著干,其實他不過是想父王多給他一些關注而已。然而父王冷冷的扔了句「天性頑劣」后便甚少詔見他了,甚至連他母妃那裡也不常去了,為此年少的他沒少被母妃遷怒責罰。因為這樣,他更是將風濯塵恨到了骨子裡。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十一歲那年……
那年是沐飛煙第一次來王城做客,當晚父王便大擺宴席將年幼的沐飛煙介紹給罘彝眾人,由於父王認定他天性頑劣、桀驁難訓,因此並無宣他與母妃入席,母妃為此又將他狠狠責罰了一番。
心有不甘的他第二日一早便闖進了風濯塵的寢宮,準備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卻不想差點誤傷了正在那裡做客的沐飛煙。結果可想而知,他差一點被父王活活打死,若非母妃以死相逼,只怕現在他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躺在王城內某一個角落。
在不能動彈的那一個半月里,每每當那傷口噬心鑽骨般疼的時候,他總是咬著牙、忍著痛將風濯塵詛咒個千萬遍。同時他心裡也恨毒了父王的冷酷無情及厚此薄彼,同樣都是他的兒子,他卻被視如敝屣。
因此當他能夠下床走動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揣著匕首準備找風濯塵報仇,然而他還沒偷偷摸進風濯塵的寢宮,便突然被人點了穴扔回了自己的屋內。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人,那個像迷一樣的人……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那人就這樣站在那裡,陽光從他身後照了進來,明明他的神情都隱藏在陰影里,可他就是清楚的看到那人的眼神是那樣的輕蔑及冷酷,隨後他冷冷的、慢慢的說道:「若要做上位者,必先懂得韜光養晦,以卵擊石,非智者所為。」
那人說話的力量並不大,卻一個字一個字,狠狠的砸進了他的心裡。
從那日起他學會了兩個字「隱忍」,他將自己關在屋內日夜苦讀,所有風濯塵讀過的書籍,他一本也不放過。直到母妃怕他關出病來,哭著跪在父王的殿外三天三夜才求來了父王的旨意,赦了他的罪既往不咎。
從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再不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十四王子,而是一個風度翩翩,內斂謙遜的十四王子。他不再處處與風濯塵為難,也不再荒誕無度,他努力的扮演者一個低調的罘彝王子。而父王從一開始的疑慮猜忌,到後來的慢慢放鬆了警惕,最終徹底相信了他。
他朝著自己的目標,一步一步悄悄的邁近,沒有人知道看似溫和的十四王子實則充滿了野心和慾望。只是他沒有料到,自己苦心經營了多年最終卻毀在了一場殺戮中,龍神自我催眠陷入了沉睡之中,風濯塵封印了整個罘彝族陪她沉睡。
如今龍神已醒,卻不想這水比千年前更渾濁了,而他……正是想趁著這一池渾水,偷偷的摸上一把魚。
想到這,風承悅不著痕迹的掃了眼上座正應付著母妃的風濯塵,執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正好掩了他嘴角一抹淡淡的譏笑。
風濯塵啊風濯塵,欠了我的終是要讓你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