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東阿狠人是程昱 隔岸名士有公台
典韋殺了卜己,是救主心切,周澈沒有責備他,可周澈「厚葬」的命令,桓玄卻表示反對,他說道:「皓粼,不能厚葬。」
周澈說道:「因為他是反賊么?!他雖是反賊,然視死如歸,剛烈不屈,也算是一個烈士丈夫了,值得厚葬。」
荀攸說道:「話雖如此說,但是皓粼,郡北尚被賊兵佔據,有卜己的人頭在,對我軍來說會更容易收復郡北的,而且你已派信使去給皇甫將軍告捷,卜己乃是東郡賊渠帥,你不可能擅自厚葬啊。」
周澈同情黃巾軍,同情卜己,故此從感情出發想要厚葬他,給他一個身後之榮,荀攸、桓玄對黃巾軍沒有什麼感情,所以從利益出發勸阻他。周澈默然片刻,又低頭看了卜己的遺容多時,說道:「荀、桓二君所言甚是,是我糊塗了。來人,取下他的首級,呈給皇甫將軍。」不忍看卜己死後又被砍下腦袋,他轉身就要離開,聽見典韋問道:「主公,這李復怎麼辦?」
「小人願降!小人願降!」
從周澈來后,李復就沒怎麼敢抬頭,一直老老實實地伏在地上,這會兒見卜己被殺,橫屍當場,他膽顫心驚,唯恐也被殺了,搗頭如蒜,哀聲求降。李復不是太平道信徒,是遊俠出身,沒有堅貞的信仰,在初被俘虜時,他倒也暗自下過決心:「死則死矣!絕不能丟我東郡男兒的臉面。」可真到死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他的勇氣不翼而飛了。畢竟,「好生惡死」乃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先前周澈有勸降卜己的舉動,看起來不像個好殺之人。
周澈頓了頓腳,回頭瞧了眼乞降求饒的李復,想起剛才黃蓋說這李復有些勇力,兼之見他隨行在卜己軍中,想來必是東郡黃巾的一個頭目,心道:「郡北尚有多縣未下,若將此人殺了,恐會激起郡北黃巾的頑抗。」回過身來,問李復,說道,「你果然願降?」
「願降,願降!」
「你在東郡黃巾里是何職位?」
「小人本非黃巾信徒,是頓丘百姓,卜賊起兵,小人被裹挾入內,因至今日。卜己喜小人頗有勇力,用小人為賊小帥。」
一個黃巾小帥,不用稟告給皇甫嵩,周澈自己就能做主留用,當下說道:「你既不是黃巾信徒,又誠心悔改,那麼倒是可以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對典韋說道,「老典,就把他補入你的陷陣曲里吧。」典韋應諾,李復叩頭感謝。
方悅問道:「我等擒獲了近千俘虜,這些俘虜怎麼處置?」
周澈感嘆卜己之死,對剩餘的這些黃巾俘虜無心處置,說道:「選些精壯的補入部中,其餘的送去給皇甫將軍處置。」吩咐完,帶著荀攸、桓玄、徐康等轉回本部軍中。
卜己已死,郡南的戰事告一段落,下邊該怎麼打、該怎麼收復郡北,得等皇甫嵩的將令,倉亭臨著黃河,不是駐兵之所,留下了黃蓋、方悅、典韋選揀、押送俘虜,周澈下令全軍轉向,先去東阿。行軍不過兩三里,前頭有斥候來報:「有一支人馬從東阿來。」東阿是東郡僅有的幾個沒有被黃巾軍佔據的縣城,周澈心道:「此必是東阿令聞我擊卜己,故遣眾來助。」復又前行兩里,見前頭路上有數百青壯立在道邊。
這些青壯裡邊穿鎧甲的不多,大多布衣草鞋,用的兵器也五花八門,有漢軍制式的環首刀、戈矛長戟,也有民間百姓用的刀劍。兵器雖然不一,但是這數百人的隊列排得甚是整齊。在這支人馬的最前邊站了三個人。
周澈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中間之人。第一眼看到這個人,不是因為他站的位置,而是因為他的身高,這個人個子太高了,足有八尺余,粗略估計,差不多摺合後世的一米九左右,黑衣高冠,腰上插劍,昂然站立。因為他的個子太高了,襯得立在他左右兩邊的那兩個人如同孩童也似。
周澈揮手令部隊停下,叫桓玄暫時代替他指揮,帶著荀攸和親衛催馬過去。對面這三個人也徒步向前。
兩下在官道上合攏,周澈下馬,行禮問道:「敢問足下大名,可是東阿令遣來的么?」
中間那高個子之人回禮說道:「在下程立,正是奉吾縣縣君之令來助王師破賊,請教足下?」
此時雙方站在一塊兒,周澈才發現跟在程立左右的那兩個人個子其實也不低,各約有七尺余,只是因為程立太高了,這才顯得他倆矮小。周澈的身高不低,摺合後世大約一米七六、七七這個樣子,但仍需得仰視,才能看到程立的長相。先入眼中的是一部鬍子,黑亮茂密,嘴不大,鼻很高,兩眉如劍,雙眼炯炯有神,觀其相貌,約有三十來歲,正當壯年。
周澈心道:「程立,程立?」他隱約記得這個名字似乎是三國時期一個著名謀士的原名,但一下子想不起來,回答說道:「在下周澈,度遼將軍也。」瞧了瞧程立腰中的佩劍,心道,「我聽說這程立本是東阿名士,因為黃巾之亂,東阿縣丞王度聚眾造反,東阿令逃走,城中無主,他聯合縣中大戶薛氏,奪復東阿,找到縣令,遂共守城。……此人乃是人傑。」絞盡腦汁,扒撿記憶,想要找到此人後來的改名。
程立「噢」了聲,說道:「原來足下便是周潛龍!久仰君之威名,今天終得一見。」可能是驚詫周澈的年輕,上下打量了周澈幾眼,然後給周澈介紹身邊兩人,這兩人卻都是姓薛,料來應是縣中薛氏的子弟。
要說起來,這個程立的確如周澈的評價,是個「人傑」。王度作亂,縣令逃走,程立和縣中吏民最先也是出城奔逃,逃到縣外的東山,後來因見王度無意守城,在燒毀了倉庫、搶掠過後出到城外,在城西四五里處駐紮,便乃起意奪回縣城,先說服了不捨得拋棄家業的大戶薛氏,接著又用計欺騙不願從他收復城池的吏民,因為畏懼王度兵亂,吏民不肯從他回城,他就對薛氏說:「愚民不可計事。」偷偷派遣了幾個騎士在東山上舉旗,大呼叫道:「賊已至」,然後帶頭下山往城裡奔去,吏民惶恐驚亂之下,奔走隨之,一舉把縣城收復。收復了縣城后,他又找到縣令,共同守城,打退了王度的進攻。
這整個過程看起來很簡單,但要沒有足夠的洞察力和勇氣,換個普通人,別說成功了,恐怕連為之都是不敢為之的。就不說別的,首先,王度的叛軍就在城西幾裡外,程立可謂是在叛軍的眼皮子底下奪回了東阿;其次,當時東郡遍地黃巾,在這樣一個大的形勢下,程立卻毫不畏懼,不但不怕東郡黃巾的報復,而且牢牢地守住了縣城。膽、智,缺一不可。
不但有膽,有智,從他對薛氏說的那句話:「愚民不可計事」,也可看出此人的剛傲,並從他用計欺騙百姓回城,也可看出此人狠辣的手段。百姓不是心甘情願跟著他回城的,萬一他失敗了,那這些百姓可以說都是被他騙去送死的。
周澈說道:「程君與薛氏諸君奪回東阿,使東阿得以保全,保全了一縣百姓,功莫大焉。皇甫將軍亦知君名,曾對在下誇讚過君之膽勇智謀。足下今又率眾來助王師,忠義可嘉。」程立望了望周澈後邊的漢兵,八九千漢兵旌旗林立,戰馬嘶鳴,雖然是停駐站立,但自有凜冽的殺氣撲面。他問道:「周君從倉亭來,那卜己定是已然被擒了?」
「皇甫將軍遣我追擊卜己,幸不辱命。」周澈給程立介紹了荀攸。荀攸比周澈出名早,程立卻是早已聞聽過荀攸之名了。荀氏乃天下名族,程立言談之間,非常客氣。說了會兒話,程立說道:「道上非久談之所,不知周君這是要往哪裡去?」
周澈笑道:「皇甫將軍令我殲滅卜己潰軍后,便在此地等待聽令。我正欲往東阿去。」
程立說道:「縣中已備下了勞軍的酒肉,周君,請。」
周澈傳下軍令,數千漢兵起行,程立等在前引路。他騎在馬上,望著前邊程立高大的身材,在一眾青壯的簇擁之中,如鶴立雞群,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此人後來改的名字:「程立、程立,可不就是程昱么?」
程昱,字仲德,本名程立,少時常夢上泰山,雙手捧日,因後來被曹操改名為程昱。由他在前邊引路,周澈等率部后從,傍晚時到了東阿城外。
東阿城牆高厚堅固,城外的田裡有些光著上身的農人勞作,通往縣門的路上時有帶劍的行人來往。農人和行人大多是東阿的縣民,見到王師來到,或立於田中觀望,或閃避道邊,見到程立后,這些人都恭敬地行禮,可以看得出來,程立在東阿的民望很高。
只是不知,這民望是他本來就有的,還是因他奪回並守住了東阿而得來的,當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兩者兼有。周澈心道:「東郡淪陷大半,唯東阿等寥寥數城不失,待皇甫將軍與我等平定了東郡后,這程立的名望定會再上一個台階了。」
全郡多半淪陷,沒有失陷的這幾個縣城基本是黃巾兵從頭到尾就沒打下過的,只有東阿是先丟失了后又被程立用計奪回,可謂是一枝獨秀。程立本就是東郡名士,再經此一役,他的膽智謀略將會為更多的人知曉,其名望自然水漲船高了。
看著前頭程立高大的背影,周澈嘆道:「此即所謂時勢造英雄是也。」
東阿令帶著縣中吏員在縣外相迎,薛氏的家長薛房等也隨從迎接。離城五里,周澈停下部隊,令黃蓋、典韋、江偉、何儀等指揮兵卒就地駐紮,帶著荀攸、桓玄、徐康等並及侍衛親兵繼續前行,在縣城外見到了東阿令與薛房等人。
東阿令年約四旬,單隻觀其外表,倒是軒軒然,個頭不低,七尺余,印綬帶劍,頷下蓄鬚,像是個昂藏丈夫,誰卻能想到,這樣一個相貌威武的人卻竟在縣丞王度作亂后倉皇逾牆走?薛房三十多歲,大腹便便,其貌不揚。
周澈一邊和他倆見禮,一邊心中想道:「這個東阿令卻是運氣好,不知上輩子積了什麼陰德,治下有程立這樣一個人,要不然,只他遇亂而逃這一條,等到戰後怕就難免會落個罪責處分,現在卻是不但沒有什麼罪責了,反而更有了一份守土之功。」
也可能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東阿令對程立非常的禮敬,和周澈說十句話里倒是有八句話都在看程立的臉色。程立直稱不肯隨他回城縣中的百姓為「愚民」,此時面對堂堂一縣之令也只是保持了面子上的禮節,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對這個東阿令很是不屑,卻是與薛房有說有笑。這也難怪,東阿令空有皮囊,沒有才幹,自是會被程立這樣才高剛傲的人瞧不起。從見到程立起,到想起程立就是程昱,再到此時,周澈一直在暗暗觀察他,把他一路上和現在的表現盡數看在眼裡,心道:「一樣米養百樣人。這要是換了荀文若在此,對東阿令的態度定不會這樣啊!」荀氏儒學傳家,講究的是上下有序、尊卑守禮,荀彧溫潤如玉,就算上官是個無用之人,他也不會表現出輕蔑之態。
在縣門外說了會兒話,東阿令邀請周澈、荀攸等人入城。周澈婉拒了,笑道:「將軍令我擊滅波才殘部后,便就在東阿縣外暫駐,以候軍令。這城我就不進了。」聞他此言,東阿令、程立、薛房都頗是驚訝,再三邀請,周澈執意不肯。
東阿令瞧了眼程立,程立說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強求了。縣君,縣裡不是早就備下了勞軍的酒肉么?要不等會兒就直接送到營中吧!」
東阿令連聲說道:「好,好。」
周澈一揖作別,自帶著荀攸等轉回駐營處。程立望著他遠去,由衷贊道:「久聞皇甫公治軍嚴明,軍紀森嚴,果然不假!」
紮營於野外和住宿於縣中肯定是不同的,野外的條件艱苦,縣裡的環境舒適,能做到至城不入的帶兵將校可以說是實在不多。周澈、荀攸、桓玄等轉回暫駐處,路上,桓玄然嘿然一笑。周澈問道:「桓君,緣何發笑?」
桓玄騎在馬上,轉頭往縣門處回望了眼,見東阿令、程立等已然歸城,轉回首,笑與周澈說道:「適才你與東阿令、程立、薛房交談,東阿令唯唯諾諾,時刻看程立面色,這東阿縣的縣令倒不似東阿令,而竟是程立了!此人真是恃才而傲。」
周澈寬容地說道:「有才之士,大多如此。」話雖說得寬容,心中卻是惋惜暗嘆。在記起程立就是程昱時,他甚是驚喜,也起了招攬之意,但這一路走下來,在暗中細觀了程立的言談舉止后,他卻不得不暫且放下了這個念頭。以程立的這份恃才而傲,只憑他一個區區的度遼將軍,恐怕是萬難將之招攬到自家門下的。
徐康「咦」了一聲,指著道邊,說道:「那是誰人?」眾人轉目觀之,見前邊一兩裡外,田地邊兒上站了一個散發持杖的老嫗,正在高叫些什麼,田中勞作的農人們聽到她的叫聲,皆立起身上,很快丟掉手中的農具,紛紛聚攏過去。這老嫗叫嚷了幾聲,轉身往縣門處行去,她所經過之處,路上的行人也都跟了上來,不多時,在她後邊就聚集了數十人。一行人擠擠攘攘,從周澈等人的馬邊走過。在經過周澈等人時,這老嫗昂首挺胸,目不旁顧,倒是那些農人和行人中有的匆匆行了個禮。周澈等勒住馬頭,回望他們遠去。
荀攸蹙眉說道:「這老嫗的打扮像是個巫祝,莫不是去祭祀什麼的么?」親兵原勤從馬上跳下,抓住一個才從田中奔過來的人,把他帶到周澈馬前。周澈和顏悅色地問道:「適才那老嫗是何人也?怎麼她一叫之下,你們連農活兒都不做了?這卻是幹什麼去?」
這人不知周澈的身份,但已知有漢兵來到,猜出周澈必是帶兵的將校,答道:「將軍有所不知,吾縣有一石人,能治病、能去災,號為『賢士』,適才那位老嫗姓翁,乃是『賢士』的巫祝,此前黃巾賊亂,荼毒一方,如今賴『賢士』之力,卜己兵敗,故此翁嫗召我等前去祭拜。」周澈點了點頭,示意原勤放他離去。
徐康很是不平,生氣地說道:「什麼『賴賢士之力,卜己兵敗』?卜己明明是被周君打敗的!」
荀攸搖了搖頭,說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每當天災戰亂之時,這淫祠往往便就興盛。程仲德也是個有才幹的人,卻怎麼放任縣中的淫祠不管呢?」
所謂「淫祠」,就是不在國家祀典的祠廟,是民間百姓自發興起的對某人或某物的祭祀。淫祠之有,淵源已久,「西門豹治鄴」就是一個有名的官吏懲治淫祠的故事。淫祠最大的害處就是浪費民財,淫祠的主持者巫祝往往藉此斂財,造成百姓困窮。淫祠分很多種,有的祭祀的是「物」,如東阿的這個石頭人,有的祭祀的古人,如項羽,有的祭祀的是「惡鬼」,害怕某鬼作祟,故此祭之,有的祭祀的是清官,說起來,荀攸的荀氏的族人里也有被地方百姓祭祀的,便是荀淑,荀淑為當塗長,后出補郎陵侯相,死後,「二縣皆為立祠」。
兩漢巫風甚盛,淫祠幾乎處處皆有。地方官員明知其危害,但迫於民意,又或者是害怕得罪神鬼,大多卻不敢禁止,甚至有親自祠廟的。本朝先帝信黃老道,因在延熹年間曾下詔「悉毀諸房祠」,但這個禁祠的旨意沒有能得到很好的執行,到現在為止,只一個「景王祠」,只青州濟南一地就有「六百餘祠」。
其實潁陰、安成也有淫祠,周澈轉戰潁川、汝南兩郡,來東郡時又路經陳留郡等地,行軍過處,在這幾個郡里也見過很多很多的淫祠。對此,他是早已見慣不怪。徐康兀自不忿剛才那個農人所言之「如今賴賢士之力,卜己兵敗」,忿忿不平地對周澈說道:「周君出生入死,討賊平亂,歷經數郡之戰,從周君出征的吾郡子弟至今已死傷數百,而彼等黔首卻認為卜己之兵敗是什麼石頭人的功勞!真是可恨可惡!周君,去把這淫祠給它毀了!」
周澈失笑,說道:「季業,何至於此!」
徐康跟著周澈征戰中原,雖然是以文士屬吏的身份,甚少親上戰場,但視野已然開闊,見多了殺伐之事,也不覺帶了些殺氣,他憤然說道:「君征戰南北,破賊潰陣,數郡賴君以安,百餘萬百姓賴君以存,以君之功,莫說小小淫祠,便是天神鬼將也要辟易三分!君若不想親自出面,康願為君毀此淫祠,揚君威名。」
周澈笑道:「胡說!我有甚麼功勞?平定數郡、安撫百姓,此皆皇甫將軍之功也。季業,你不要亂講,這話若是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么?」他生性謹慎,雖然此時身邊都是自己人,但卻也不肯讓人覺得他驕橫跋扈。徐康固請之,周澈正色說道:「淫祠固然害處極大,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今是度遼將軍,又不是東阿縣令,毀不毀淫祠,不該由我說。季業,你不要再說了。」
桓玄暗自點頭,心道:「皓粼雖功冠三軍而謹守本分,不驕不矜,若只看他現在的溫文守禮,又有誰能想象得出他在戰陣之上的勇武不可當呢?」
淫祠之事由來已久,在民間根深蒂固,遍布帝國全境處處皆有,實在勞民傷財,老實說,荀貞對此早就厭惡,只是正如他所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儘管深惡痛絕,眼下他卻是管不了,也管不得的。
回到軍中,黃蓋等已指揮部卒搭建起了營地的雛形,最先建好的自然便是中軍,周澈沒有直接去中軍,而是先在營中轉了一圈,檢查了一下築營的進度與細節,吩咐黃蓋等人,說道:「雖然我部在本地不會久留,但營區也要認真搭建,不得敷衍了事,外邊的壕溝再挖得寬點、深點,柵牆搭得高點、堅固點,望樓等物也都要建起。」黃蓋恭謹應命。
行軍打仗決定成敗的往往是細節,智謀超眾之將少有,大部分的領軍將校其實也都是中人之才,戰場爭鋒,很多時候比拼的不是智勇,而是看誰犯的錯少,所以周澈在細節方面很注意,不但自己注意,並且言傳身教,叫自己麾下的這些將校也都注意。
視察完築營的情況,周澈與荀攸、桓玄等轉回中軍。將帳里剛剛坐定,荀攸忽想起一事,又起身走到帳篷口,負手向西北邊的大河望去,說道:「河對岸便是東武陽吧?」
周澈答道:「不錯。」
荀攸點了點頭,回到席上坐下,笑道:「這東武陽縣有一名士,皓粼,你可曾聽聞?」
周澈問道:「你說的是?」
荀攸笑道:「此人姓陳名宮,字公台,少與天下知名之士皆相連接,名聞於州郡,亦有名於海內。」他低頭想了片刻,接著笑道,「大約四五年前,他曾來過吾郡,也曾來高陽里拜謁過我家的家長,我倒是適逢其會,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陳宮?」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對此人之名,周澈都有耳聞。前世不說,只說這一世,他聽田豐講過,說陳宮乃是東郡名士,性情剛直,在兗州頗有聲名。
桓玄說道:「我聽聞過此人之名,聽說他少年早慧,年少時有過不少聰敏之舉,因知名縣中,后遊學潁川、南陽、洛陽等地,與天下名士相交,遂名動州郡,乃至聞於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