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習武之路
沃納斯·克霍茲威爾子爵現在很鬱悶。
鬱悶的原因,說出去的話可能沒會信……而且,沃納斯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的。
原因就是,正值當打之年,修習過傳統帝國宮廷劍術和帝國著名的亞爾賽德流武術的成年男性,也就是自己——在一場一對一的切磋當中,竟然就這樣輸給了一個沒有任何習武經驗的7歲的孩子!
而這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的兒子,海利加。
雖然自己並沒有利用年齡帶來的身體素質的優勢下重手,也有像對待成人對手那樣認真,更也沒有使用真槍真刀而只是木質武器的切磋——但是自己竟然失敗了!
自己帶有挑逗意味地使用了傳統宮廷劍術中的一擊刺劍技能「利羽」,意在嚇唬一下自己的兒子,沒想到面前的男孩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是將手中的木劍朝斜向上這麼一甩——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擊卻直接破壞了自己手中木劍的重心,將自己的武器擊飛出去,落在了空地周圍的樹叢旁。
幸好這只是自己工作疲憊之餘和家人的餘興遊戲,除了在場的對手外就只有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親莉莉知道,否則如若讓府上的傭人或是鎮上的人知道……雖然自己還算是個親近子民,治政有方的好領主,在民眾和自家僕從間的口碑還算不錯,但是若讓個別嘴碎的人傳出去,讓巴利亞哈特的那群腐朽不堪,早已喪失了帝國貴族驕傲與優雅的公爵的走狗們聽了去,指不定要怎麼嘲笑因領地地稅問題向來和公爵家衝突不斷的自己。
強忍著尷尬,在妻子似笑非笑的注視下,沃納斯走到兒子身邊,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而向來通情達理的妻子也沒有多說,只是端來了早就泡好的茶水,送到父子倆的手上。
「呼……這茶還真香……真羨慕東方人啊,能有這麼好的東西來享受。」輕抿了一口茶水,品嘗著綠茶甘甜的沃納斯忍不住嘆道。
「是啊……」莉莉溫和地微笑著,說道:「要感謝亞爾賽德閣下呢,每年都給我們送來這樣的好東西……不過說起來,這茶,好像也不是雷格拉姆的市場上能正常買到的吧?」
「是啊……這樣的好茶,應該是他提到過的那位武界傳奇,「劍仙」雲·卡法伊每年來看他時帶來的吧?」沃納斯接道。
「呵呵……據說那位「劍仙」可是嗜酒如命呢,不過倒也不反對這茶就是了。」
「畢竟是東方人,無論如何,對自己故鄉的傳統還是有些好感的吧……」沃納斯感嘆,「說起來,那位「劍仙」開創的流派,據說就是集東方劍術之大成之物,好像叫做「八葉一刀流」?那位前利貝爾的「軍神」,百日戰爭時期給咱們的正規軍造成了大·麻煩的卡西烏斯·布萊特,就是他的弟子呢,也有個「劍聖」的稱號了。」頓了一下,沃納斯又繼續道:「話說回來,維克多自從前年突破了他祖傳流派的奧義,達成超凡之身後,也在帝國武圈裡名聲大噪,有些人已經開始稱他為「光之劍匠」了。真是的,一個個都是帥氣威武的綽號,真是好生羨慕吶。」
「爸爸認真練武的話,不能和他們一樣擁有帥氣的稱呼嗎?」剛才一直默不作聲地喝著茶,聽父母講話的男孩出聲問道。
「……我啊……」有些感慨地放下茶杯,沃納斯又摸了摸兒子的頭,「爸爸年輕的時候得了重病,不得不放棄了習武之路……雖然近些年有些好轉,但是,想要再開始修行之路已經太晚了……再說,
鎮子里的大家也都需要爸爸,爸爸也沒時間練武啦。」沃納斯雖然身為貴族,卻沒有那些傳統貴族們傳下來的說話故弄玄虛的毛病,而面對自己心愛的兒子,更是沒必要藏著掖著,就把事實講給了兒子聽。
「……那,我來替父親拿到一個這樣的稱號吧!」畢竟是男孩子,而且還是在習武之風濃厚的帝國,年輕的海利加自豪而自信地這樣說道。
「哈哈……」聽到兒子這樣稚嫩而自信的宣言,沃納斯忍不住躬身摟了摟兒子。然後他正視著兒子,語氣嚴肅了一些,說道:「武道是一條艱苦而莊重的道路……若是選擇了這條道路,必然會吃很多苦頭,遇到很多瓶頸,會有很多次想要放棄……你……想好了嗎?能堅持嗎?」
「唔……」海利佳低下頭,認真地想了片刻,之後用力地點了點頭,看向父親:「當然能堅持了!」說完后,看著父親的臉色從微微緊繃緩和了下來,又緩緩地補充了一句:「……畢竟,勝利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沃納斯的笑容僵住了。一旁的莉莉這次終於忍不住了,噗地笑出聲來。
「……」本想著說點什麼的沃納斯,看著面前表情認真的兒子和旁邊輕聲笑著的妻子,忽然有一種蛋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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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午後閑暇的時光,重新坐回書房批閱文件的沃納斯,正端坐在碩大的書桌前,感慨萬分。
他剛吩咐子爵府的護衛長去教導自己的兒子一些宮廷劍術的基礎套路——雖然帝國尚武,但是7歲就開始學習正式的劍術,是否有些太早了呢?沃納斯還稍微有些擔心。而他自己,想起剛才的種種,又不禁回憶起了那個至今都沒有任何褪色和遺忘的夏日……
兒子出生的那個夏日的記憶,到現在還是枕骨留影。
當得知妻子戰勝了難產的痛苦,自己的兒子降臨在這世上時,他內心的那種解脫感,至今仍然刻骨銘心。
「達西克斯不會因為沒有合法的繼承人而被帝國政府收回帝都管轄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不會被那個討厭的艾爾巴雷亞公爵剝奪了。克霍茲威爾家,後繼有人了。」他是這麼想的。
知道自己病重,命不久矣的沃納斯,胃裡一顆巨大的石頭放下了。
然而,沒過多久,這種解脫和平靜的感覺就被打破了。
初夏時期得到的希望和喜悅,在幾個月後的盛夏卻變成了絕望和痛苦。
自己的病情忽然迅速加重,而自己的兒子也得了怪病,整日高燒,沉睡不起。不管是醫生還是教會都對此束手無策,幾個月前那種幸福和輕鬆,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虛假。
每天,自己都會試圖撿起當年學的劍術,在妻子和眾人擔憂的目光下,走入後院花園,一次次吃力而笨拙地揮舞木刀,然後重重摔在地上,在更深的絕望和痛苦中,回到病重的兒子那裡,暗暗告訴自己,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哪怕自己能夠揮舞木刀的次數越來越少,兒子醒著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直到……那一天。
從來都沒有在自己探望時醒過來的兒子,奇迹般地醒來那天。
當自己握住兒子柔嫩的小手,兒子的另一隻手也輕輕地蹭著自己的手背的時候——
當自己再醒來時,匆匆趕來的女僕長竟然告訴自己,自己已經昏睡了五天了。
也許……這次長時間的昏睡,就是自己身體跨掉前的最後警鐘?
然而,當他從床上坐起,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和充滿活力。打開卧室窗門的那一剎那,新鮮的空氣伴隨著炎熱的夏風吹進來,自己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塊組織都在充滿熱情地吸收這盛夏熾熱的陽光,這盛夏的燥熱的空氣——那是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受。
同時,女僕長又帶來了另一個消息——自己重病的兒子,奇迹般地好了。
沃納斯很快就意識到——也許,自己的頑疾也——?
當他沖向後院,撿起一把木刀,在園丁和侍衛詫異的目光下瘋狂地大喊,揮舞著那把刀的時候,彷彿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快樂。
當他終於體力耗盡,累癱在地上,那種因過度運動而全身燥熱的感覺,讓他前所未有地感覺舒服。
醫生和教會都解釋不清怎麼回事,自己和兒子的病,就在自己長長的一覺之後消失。
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心安理得地想,這一定是空之女神和精靈們對自己的憐憫和恩賜吧。
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命運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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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爵大人?」
「……噢…什麼…是阿蘭啊……」被從幻想中叫了回了來,沃納斯緩過神來,看向面前侍衛長阿蘭。
「子爵大人……」從很久之前就在子爵府上為克霍茲威爾家效力的阿蘭很清楚自家主子在想什麼,他很知趣地沒有過問,只是繼續道:「剛才在下完成了對少爺第一堂課的訓練……」
「哦?那結果呢?」沃納斯立刻追問道。
「……少爺在武術方面天賦異稟,大人。」阿蘭如實回報自己的看法,「一般情況下,授予握劍、站姿、位置感和初始技巧內容的初步課程,需要在十到十五個小時左右……但是海利加少爺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徹底掌握了全部內容,甚至還學了一些宮廷劍術第一式的皮毛。」
「哦?」沃納斯興趣大增——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就是那種需要十到十五個小時才能學會全部初學者內容的菜鳥,他立刻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那他對此很感興趣嗎?」
「這個……興趣是有,但不是特別濃厚。」阿蘭如實回答,「我猜,可能是這些內容對少爺太過簡單了吧。」阿蘭頓了頓,又在沃納斯追問的眼神中繼續說道:「……一般的貴族宮廷劍術,是在十一、十二歲的時候教導的,只有個別的武術世家,比如和您私交深厚的亞爾賽德閣下,才會更早地讓自家繼承人學習武術……主要是因為,這時候是孩子成長發育的點第一個高峰期,在這時教授武術,一方面能夠強身健體,另一方面因為這個時間也是學習能力最強,最容易打好基礎的時間段。而貴族們學習傳統宮廷劍術的同時,一般也會輔以相應的禮儀和知識教導,為十六歲時踏入社交界做準備。因此,少爺年僅七歲卻開始學習宮廷劍術,老實說我並沒抱太大期望。可是少爺他不僅快速掌握了一切基礎內容,還打第一式打得有模有樣……最重要的是,我讓少爺試著對我用剛學過的招數,他打擊的力量,對打擊部位的精確掌握,以及選位的戰鬥意識,分明是十二歲的孩子才能擁有的啊……」
「……你是說,他的身體發育要遠遠早於一般人?」沃納斯聽出了阿蘭的意思。
「是的……」阿蘭繼續道,「我想您也知道,我曾在效忠皇室的帝國另一大劍術流派「范德爾流」修行……」沃納斯點點頭,阿蘭又說」而我的代理師傅曾告訴我,那位奧蕾莉亞伯爵家的繼承者,同時也在亞爾賽德閣下那裡修行過的女劍士……也如同少爺一樣,比一般貴族早很多年,就擁有少年時期的力量!」
「奧蕾莉亞伯爵家的……被稱作「黃金羅剎」的那位……?」
「正是!」阿蘭使勁點頭,「那位達到「范德爾流」奧義傳承的速度,是所有「范德爾流」同門弟子中最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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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阿蘭哥哥來找我,說爸爸要我學習他中午用過的宮廷劍術。
好啊,雖然爸爸好像說過我要再過幾年才能學武,不過既然他都決定了,那我就接收了。
阿蘭哥哥說,這是每個貴族的必修課?不是很難的樣子嘛。
……等等?這招為什麼要這樣死板呢?刺劍後為什麼要繼續追著連續刺擊呢,明明來一刀斜斬更好呀!
唔……這是什麼……這不是阿蘭哥哥教的劍術……怎麼會……就這樣……
……阿蘭哥哥說我這招好強!還問我是誰教過的……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我之前也不會的樣子……
難道……和我做的那些夢有關?
阿蘭哥哥?課程結束了?好耶!又可以出去玩了!
……唔……?父親說有事情找我?明明我才剛開始玩呢……不過沒辦法,父親一定是聽了阿蘭哥哥告訴他的情況,想要表揚我吧!沒辦法,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回去一下吧!
誒?什麼?要我到「雷格拉姆」去?找那位「光之劍匠」學習?
什麼什麼?是比剛才教的宮廷劍術歷害許多倍的東西嗎!?
我要去!要去!
嗯,放心吧,我不怕吃苦的!
亞爾賽德伯伯要先來一趟嗎?好呀!他看了我的劍術,一定會收我為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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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了,把這封信送到維克多那裡吧。」顫抖著將信封好口,沃納斯將信交給了子爵府負責聯絡對外的衛兵。
他剛才寫信的時候太過激動,把紙都給戳破了幾次。
沒辦法嘛,誰讓阿蘭告訴了我如此令人激動的消息呢?
如果我……如果他的判斷沒錯的話……
我的兒子,有機會成為像「黃金羅剎」、「光之劍匠」那樣的達人,甚至「槍之聖女」這樣的傳說?
「維克多啊……你一定會對他非常感興趣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