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黑風高夜
北地民風彪悍,尤其是在a市這種不算大的城市裡,周邊圍繞著許多生產力低下的老舊村莊,裡面的村民們過著城裡人難以想象的落後生活,貧窮在他們的天性之中澆灌出一朵名為飢餓的花。若是一輩子就在地里度過,最遠不過到縣城溜達一圈,這種飢餓便會被淺薄的見識而慢慢消磨,撫平。
可總有人,會走出村子,走出縣城,來到更加發達的城市。
然後他們終於體會到,自己以前所過的日子,有多麼悲慘。
飢餓開始刺激他們的貪慾,而在這座霓虹閃爍的大城市裡,能夠滿足貪慾的,最有利的一劑猛葯,叫做金錢。
金錢可以買到女人,可以買到他們以前從未品嘗過的珍饈美味,金錢可以滿足他們所能想象的,所有的慾望。
於是他們領悟到一個道理,只有賺更多的錢,才能享受更好的生活。
飢餓可以是令人發奮的動力,他們開始卧薪嘗膽,用農村人特有的吃苦耐勞來填補先天的不足,一步一步,踏踏實實的往上走,從最底層,慢慢的爬到那些土生土長的城裡人所在的高度,然後再努力,再往上爬,變得出眾,最後成功,贏得美好生活的同時,也贏得了尊重。
但對於一小部分人而言,飢餓,也可以是在耳邊竊竊私語的魔鬼。
…你可以馬上過上好日子,可以不用努力,不用受人白眼,不用積累那麼多年,成堆成堆的鈔票,馬上就會來到你的面前,任你取用,去買美妙的肉體,可口的食物,一切你想要的東西……都能輕易的得到…只要你…聽我的。
魔鬼如是說。
飢餓的花開始扭麴生長,變成屠戮的利刃。
他們開始偷竊,搶劫,綁架,強姦,成為這個城市平靜表面下的洶湧暗流。
他們隱藏在黑暗中。
趙汗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相對於那些已經被關在鐵欄之中的同類,他更聰明,更狡猾。對於綁架這種事情,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天分,這已經是他乾的第六票了,可那群披著黑皮的狗還是嗅不到哪怕一點他的味道。
他很清楚,這種成功,來源於謹慎,以及自制力。
謹慎的選擇目標,謹慎的選擇贖金的數目,謹慎的選擇交付的地點,撕票的地點,以及埋屍的地點。還有,最不可或缺的:控制自己的慾望。
每次他都不會要挾太多的贖金,提出一個對方可以接受的價格,這樣對方就不會報警。
每次,他都不會將肉票活著放回去,這樣,自己的身份就能一直隱藏下去。
包括這次,收到贖金之後,他立馬就撕了票,特意選到這個已經沒有人住的荒廢小區來處理屍體。
到現在為止,事情都進行的很順利。
直到那個女孩,闖進來。
想到這,趙汗轉了轉頭,往那個角落瞟了一眼。
他是討厭意外的,即便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劇烈的掙扎聲,男人的淫笑聲從角落裡傳過來,趙汗皺了皺眉毛,走過去,對著趙剛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腳。
「我靠!你他媽幹什麼!!」猝不及防之下,趙剛被踹了個狗吃屎,罵罵咧咧的轉過來,可看到堂哥冷冷的眼神,語氣立馬就弱了下去。表情怯懦,嘴裡卻依舊不甘心的咕噥著。「這妞也留不了,我爽一下不行嗎?」
「不行。」趙汗冷冷的看著自己這個堂弟,他其實是不太願意帶著這種傢伙一起幹活的,沒腦子。看了看一旁被綁著的漂亮女生,那恐懼的樣子,讓他想到了自己家裡的女兒。
應該在家裡,吃著餃子。
想著村裡自己那一大家子人,他的心裡稍稍浮現出些許暖意。
馬上,馬上就能回去了。
這麼想著,心裡竟然還有些期待。錢也賺夠了,他不是貪婪的人,計劃原本就是今晚回到村子,躲上一陣子之後,拿著錢帶著老婆女兒,跑到遠一點的城市買套房子,盤一個不大的店面,好好過日子。
他看著蘇杭,手放在腰間,摸出一個黑黢黢的東西。
是槍。
蘇杭身體劇烈的都動起來,嗚嗚的搖著頭,大眼睛里的淚水傾瀉而出,滿是絕望的情緒。
「對不起了。」趙汗有些歉意的看著女孩,「也不能怪我。」他像是在解釋。「做我們這一行的,就是不能被人看見臉,可你不僅看見我的臉,還有他的臉。」他指了指旁邊的趙剛,繼續說道「還有那個小孩的臉…你什麼都看見了。對吧?」
蘇杭拚命地搖著頭。
「你不能騙人的,你這麼漂亮。」趙汗搖搖頭。「放心,一下就過去了,不會很痛的,這麼短的距離,我應該不會打偏,你看,我至少讓你沒有被侵犯。」
槍口慢慢抬起,瞄準,食指扣在扳機上。
蘇杭認命般的閉上眼睛。
許久之後,預想中的疼痛還沒有到來,她有些疑惑的睜開了眼睛。
趙汗想了想,拿著槍的手又放了下來,往旁邊的趙剛問道。「幾點了?」
「十點十分。」
「等兩個小時吧。」趙汗像是在對自己解釋道。「等到放炮的時候再開槍,也不容易被發現。」隨後便走開了。
媽的,瘋子!
面對自己這個堂哥,一旁的趙剛只敢在心裡罵上兩句,好事被攪的他自然滿腹的怨氣,可兩人的關係從來就不是平等的,他從小就怕這個堂哥,有一次,他不小心看見趙汗拿著一把鐵鍬,把村裡老王家的狗拍死了,不僅如此,那狗都沒氣了,趙汗還在不停的揮著鐵鍬,一鍬一鍬的往腦袋上砸,紅的,白的,都飛濺出來,甚至沾到趙汗的臉上,可他一點害怕的感情都沒有,竟然還在笑。
從那以後,每次見到趙汗,趙剛都會覺得背上湧起一陣涼意。
「我…我出去透透氣。」或許是有些受不了屋子裡壓抑的氣氛,趙剛支支吾吾的打了個招呼,逃一般的推開門走出去。
屋子外面也黑壓壓的一片,雪依舊下個不停,晚上是陰天,雲把月亮遮在裡面,透出孱弱的光,院子里的東西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趙剛點了根煙,度著步子來回走動著,或許是剛才屋內的氛圍太過壓抑,此時在外面待著,竟然還微微的覺得有股子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隱藏在這片黑暗裡,有什麼野獸,正在死死的盯著自己一樣。
烏雲稍微散開了些,月光微微亮了起來,
趙剛的步子戛然停住,身上的汗毛瞬間全都立了起來。
月光下,離他大約五六米開外的地方,一個看不清面孔的人影,正站在那裡。
「是誰?」他手往懷裡伸進去,握著匕首的把手。沖著站著的那人,正想開口喝問。
一陣劇痛卻突然出現在腦後,趙剛瞬間失去了意識,一頭栽在了厚厚的積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