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縈繞的寒意

來蘇杭剛把本子合上，放回原來的地方，就看見李漁從樓上走下來了，神色變得慌亂起來，十分僵硬的做了一個單手托腮看著窗外的動作，為了掩飾心虛，還搶先開口問道。

「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久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心裡是這樣想的，嘴上當然不能這麼直白。

「排隊。」李檀隨便扯了個理由，隨後坐下拿起漢堡，又細嚼慢咽的吃起來。餘光瞟了瞟本子，嘴角在蘇杭看不見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往下撇了撇。

剛才離開的時候，地圖明明是夾在本子里，現在卻上下分開放了。

小姐，下次偷看別人的東西，能稍微專業一點嗎？

太粗心了吧，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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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蘇杭明顯也發現了自己犯下的這個致命的漏洞，故作隨意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起來，兩隻肩膀抬起來，像只受驚嚇的鵪鶉，眼神慌張的遊離著，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往李漁的臉上瞟。

要死要死！

他不會發現了把！？

她緊張的幾乎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不過片刻之後，發現李漁的表現並沒有什麼異常，蘇大小姐躁動的心終於鬆了口氣，慶幸之餘，還有些傲嬌的吐槽著。

太粗心了吧，這個傢伙。

「你……一會，下午，有什麼安排嗎？」問出口之後，蘇杭才意識到這句話里的不妥之處，臉色通紅的趕忙解釋道，「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的意思是…」越慌張越說不清楚，漂亮的臉憋得通紅。

「沒有。」李漁看不下去，及時用回答打斷了蘇杭的詞不達意。

「哈？」姑娘明顯楞住了。

這答案…怎麼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樣？

蘇杭目瞪口呆的樣子十分可愛，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

他不是應該說有事情然後我假裝無意的問有什麼事情然後得知他要去數小貓最後我假裝熱情想要幫忙的提出一起嗎？似乎是由於事情沒有按照心裡的劇本進行，蘇杭又帶著疑問的語氣『啊？』了一聲。

「我說，沒，有。」李漁重複了一遍，兩個字拖得很長，他其實也很煩，原本一天就能完成的工作，看樣子是要推到年後了，這對有著輕微強迫症的他而言無疑是一種煎熬。

不過權衡利弊也只有這樣了。

看著伸手就能觸及的那張臉，李漁有些無奈的想道。

小姐，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嗎？其實從見面到現在，短短不到1個小時，心跳加速的情況已經出現3，4次了，某些旖旎的幻想也會不時的跑出來搗個亂，要不是李漁自制力遠超常人，這種送到自己嘴邊的兔子，早就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下了。

不得不說，長成蘇杭這樣的女生，已經不僅是乾巴巴的『漂亮』二字足以形容了，此刻面前的小白兔並沒有畫太濃的狀，臉上是滿滿的膠原蛋白，白皙的皮膚表面像是被燈光鍍了一層朦朧迷幻的光暈，還有羽絨服都遮掩不住地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加上高中女生特有的那種鮮嫩的味道。

李漁很是懷疑，自己還能忍受幾波洶湧澎湃的心潮。

倒不是說他現在就覺得蘇杭對自己的感情已經達到『喜歡』的級別了，李漁並不是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只是目前蘇杭對自己的好奇心，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來，而以他這顆卑鄙的隱藏在高中生外表下的成熟心臟，想要把蘇杭的這種好奇心誘導成喜歡，甚至愛慕，都不是很難的事情。

因此，現在擺在面前的問題，並不是有沒有食物。

而是一隻肥美的兔子已經被他抓著耳朵拎在手裡。

放生，還是吃掉她？

李漁終究還是下不了這個手，即使身體明明已經很餓，可他還是選擇放生，在自己還留有理智的情況下。

蘇杭的眼神黯淡下來，一副失望無比的樣子，低著頭有些委屈的咬著吸管，已經沒有可樂的杯子里不時發出乾澀的響聲，不時還抬起頭看李漁一眼。

受不了了。

李漁三口兩口將漢堡塞進嘴裡，粗暴的吞進食道里，拿著可樂站起來。

「謝謝款待。」他點點頭，不待蘇杭反應過來，腳步急促的推開門，就這樣離開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拐角里，蘇杭才反應過來。

混蛋！

裝可憐的戰術明顯失敗了，蘇杭咬牙切齒的拿起一塊炸雞，像是發泄一般的，大口用力的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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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漁走了一會，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男人啊~

他吐槽著這具身體里的劣根性，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自己是不抽煙的。原地站了一會，夾雜著雪花的冷風總算讓某種難以啟齒的衝動也平復了下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畢竟蘇杭已經看過地圖，誰知道這隻傻兔子會不會跑到自己標註的下一個地點裡，去守株待獵人。

雖然此刻才是下午，可是街道上已經沒什麼人了，春節對於中國人來說是個特殊的節日，對親情的嚮往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達到一個峰值，然後慢慢被一些繁瑣雜碎的事情消磨下去。

想到爺爺，李漁的心裡還是有些興奮的。上個世界里，老人在自己上大學的第三年罹患腦梗去世了，雖然已經不算壯年而亡，可依舊是一段不好的回憶。

他不是機器人，雖然特殊的經歷讓此時的他對於事情看得比普通人透徹些，可人生在世，總是會有很多牽絆的，友情，愛情，親情，即便重生一次，他也不會認為自己已經看破紅塵無欲則剛了。

還有很寵愛自己的大伯和姑姑，李家上一輩的三個子女里，只有父親李成生了一個男孩，大伯家裡有個姐姐叫李檀，姑姑家則是一個妹妹，叫做李靜宸。李家上一輩的這三兄妹還是傳統的性子，從骨子裡就有些改不過來的重男輕女，因此無論是大伯，姑姑，對自己的事情都特別關心，當初自己中考的成績其實根本進不了一中，還是體制里工作的大伯托關係，好不容易把自己塞進去的。姑姑也是，平日里沒少給自己買東西。

這麼想著，漸漸對這個春節期待了起來。

好好過個年吧。

李漁揮揮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報了爺爺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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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看了看手機，又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座有些破舊的家屬區院子，可愛兔子手套里攥著一個新買的本子。

雖然位於交通便捷的市中心，可這座院子和周圍的燈火霓虹高樓大廈比起來，卻顯得格格不入。樓房外面的漆早已經被風雨腐蝕的破破爛爛，那些露著的玻璃也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像是幾百年沒人擦過了一樣，整個小區看上去有股子風燭殘年的味道。

這個應該就是地圖上標著G的地方了吧。有些不確定的蘇杭又對照著手機里的照片來回比對了好幾次。

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照片，赫然正是李漁那張標滿了東西的地圖。

哼！你不帶我，我自己來！

蘇杭得意的想到，腦海里又浮出那張似乎總是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可愛的皺了皺鼻子，假裝生了一會兒氣。終於想起了正事兒，腦袋左看右看，並沒有在院子外面看到野貓的蹤跡。

也許在院子里？

她抬頭看了看破舊的樓房，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可院子里的樓房卻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知為何好像沒有人住的樣子，看上去竟然有股陰森的感覺。

蘇杭膽子不大，此刻已經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了。

可李漁的那張可惡的臉又冒了出來。

怎麼能讓那個混蛋小看我！！

賭氣終究還是壓過了恐懼，蘇杭兩條大長腿不停的抖著，終於還是一仰頭，悲壯地邁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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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漁一大家子都坐在客廳，燈火輝煌，其樂融融，親戚們唧唧喳喳的聊著天，操心的姑姑和伯伯偶爾遞過來一兩句看似督促實則關心的話，爺爺現在的身子骨還十分硬朗，偶爾端著酒杯抿一口，再往嘴裡扔兩粒花生米。

這是記憶中的年味。

李漁也覺得開心起來，幾家人話語里也偶爾出現些小矛盾和心機，倒不是出自多大的惡意，人性便是如此，也算是某種別樣的親情。李漁旁觀起來也看的津津有味。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從下午開始，他心裡的某個地方，就一直有些不太舒服。可這種感覺又太過於虛無縹緲，每當李漁想要尋本溯源的時候，又調皮的隱去了存在。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他有些不太確定的想道。

「…武思路的家屬院的拆遷終於搞定了。」大伯喝的有些多，平素總是板著的臉孔竟然破天荒笑了起來。談的是工作的事。「政府已經擬定好計劃，明年就要在那片地上蓋個大的文化產業示範基地，我的副廳任命，沒意外的話，再過幾個月就下來了。」

是不小的喜事，大家都發自內心的恭喜起來，一輪酒又順勢敬了過去，平日里自律甚嚴的大伯也是來者不拒，連一旁的大媽沉著臉送過來的眼色也視若無睹。

李漁卻是皺了皺眉，大伯的話似乎讓腦海中那種隱隱的不安似乎又開始翻騰起來。終於，冥思苦想之下，記憶中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裡，猙獰的輪廓慢慢清晰了起來，咆哮著，撕扯開一塊久遠的遮布，裡面的片段流淌了出來。

終於，他還是捉住了那個在腦海里折騰了一個下午的線索。

臉色一下變的陰沉起來。

「你們先喝，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在一眾驚訝的眼神中站了起來，李漁不待他們詢問，便拿上衣服出了門，順便還從鞋柜上拿了不知道是誰的手機，樓道里隱隱約約傳來狂奔的腳步聲。一家子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哎，那是。」表姐李檀伸出手正準備說些啥，李漁卻已經重重的甩上了門。

「…我的…手機。」李檀有些無奈的對著空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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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寒風呼嘯而過，李漁在路邊等了一分鐘，馬路上一輛計程車都沒有，於是果斷放棄了打車的打算，向著東南方向狂奔過去

他終於想起來了。

2008年除夕的這一天，曾經發生過的，那件恐怖的事情。

邊跑，李漁一邊撥通了王偉的手機。

幸好，響了兩聲那邊就接了起來。

「誰啊？」聽筒里傳來了王偉有些疑惑的聲音。

「是我。」

「哦，胖子啊，你也新年快樂喲~」很明顯王偉誤會了李漁打電話的用意。

「快樂你大爺！你那應該有蘇杭的號碼吧？」

「我怎麼會……？」

「蘇杭上周天給你打過電話，快點把號碼給我。」李漁沒心思聽他廢話，粗暴的打斷道。

「誒！你怎麼知……？」

「別他媽廢話了，快給我！」李漁幾乎是咆哮著吼道。

終於，那頭的王偉似乎也從李漁的語氣中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把號碼報過來。還準備在說什麼，李漁直接把電話掛斷了，撥通蘇杭的手機。

快接啊！

李漁在心裡吼道，可電話那邊卻只有冷冷的電子音傳過來。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

掛掉！

再打！

李漁的心慢慢的往下沉。

笨兔子！

拚命在空無一人的路上狂奔著，李漁咬著牙，在心裡惡狠狠的說道。

你給我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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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間里，突然閃起一塊明亮的光斑，伴著『嗡~』『嗡~』的聲響。

蘇杭的大眼睛里，滿是絕望的情緒，淚水早已在美麗的臉頰上變得乾涸，她拚命的想要喊叫，嘴巴里腥臭的布條卻讓她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手機的光一閃一閃，不遠處的角落裡，兩個魁梧的輪廓若隱若現。

「嘿嘿嘿。」猥瑣的笑聲如同一條毒蛇，讓蘇杭不寒而慄。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一張醜陋猙獰的臉湊到了蘇杭面前，看著她美麗臉龐的那雙三角眼裡，溢滿了令人作嘔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