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這些都是我的錯

偌大的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三個人的心跳聲在此起彼伏地纏繞。

片刻之後，薛彥卿終是忍受不住，打破了這樣的氛圍，「你們，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么？」

「怎麼會沒有呢，」沈安潯低著頭，細而長的眼睫伴隨著呼吸的節奏輕輕地顫動著，「你與陸霈澤，一個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一個早就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九年，我與斯言彼此憎恨了九年，而你們這些人，就像是在看笑話一般。」

素白的手掐緊，指甲抵住掌心，刺刺的疼痛感讓她不經意間咬住了內側唇肉，「尤其是薛涵鈺，薛榮錦與她，都在不同的程度上對我們造成了傷害，她非但沒有悔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挑撥著我與斯言的感情。」

「薛彥卿，你知道么，如果不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故意營造出的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會死。」

淚水快要溢出眼眶，沈安潯強忍著沒有讓它滑落。

鼻尖酸疼地厲害，她抬手，捂住了鼻子，硬生生地把痛苦不堪的情愫壓了下去。

「安潯，你懷過孕？」薛彥卿擰眉，「什麼時候的事？」

「與斯言結婚不久，」沈安潯的目光中摻雜了些許的陰冷，「斯言在外出差的時候，她打電話給我，她在電話那頭淫蕩地叫著，她讓斯言快一點，污言穢語，也只有她能夠說的出口了。」

這件事，一瞬間加深了薛彥卿對沈安潯的罪孽感，他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跟面前的小不點道歉，季明月失去孩子的時候，他質問她，懷疑她，卻沒有想到，那樣的痛苦，她也曾親生體會過。

想到這裡，他的嘴唇張動了幾下，「如果不是我的縱容與包庇，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

「不是你的錯。」

驟然闖入的聲音，讓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緊接著，孫懷柔便突兀地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孫懷柔提高了音調，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語，「彥卿，不是你的錯。」

說完，孫懷柔自顧自地走到了霍斯言的面前，繼續說，「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彥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斯言，安潯，你們要怪就怪我吧，你們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音落，她彎下腰，上身與地面近乎平行。

薛彥卿皺眉，語氣有些不悅，「孫懷柔，你來這裡做什麼？」

孫懷柔支支吾吾，重複了好幾遍吞咽的動作，她重新開口道，「我知道斯言與安潯過來找你，我怕他們會歸咎於你，所以我才特意趕了過來。」

臉色一沉，連同話語中的溫度都在剎那間消失不見，斜睨了一眼不遠處的女人，薛彥卿淡漠地應了一聲，「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孫懷柔直起身，快速地走到了薛彥卿的身邊，想要觸碰他，卻被他躲開了，動作就這樣僵滯在了半空中，她乾乾地拽了拽嘴角，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故意說給他聽，「怎麼可能會沒有關係呢，我還沒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迄今為止，你還是我的丈夫，我丈夫不小心犯下的錯誤，我這個做妻子的，理所應當地要幫他承擔一部分的責任的。」

不知道孫懷柔到底想要做什麼，霍斯言與沈安潯，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只是仔細地觀察著那個女人的一言一行。

「呵呵，」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薛彥卿淡漠的目光極不情願地從她的身上浮光掠影般地一掃而過，「說的比唱的好聽，當初，如果不是被我無意間撞見，你會承認你與薛榮錦之間的苟且之事么？」

頓了頓，薛彥卿的眸光一冷，「孫懷柔，恐怕你今天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薛榮錦過來的吧。」

「不是，我不是為了他，」慌慌張張地擺了擺手，「彥卿，你相信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阿錦在你這裡。」

「阿錦，」這樣的一個稱呼，讓薛彥卿的眉頭直接揪結在了一起，「叫地真是親熱，看來，一直到現在，你還是沒有忘了他。」

落在孫懷柔身上的目光，冰涼一片，而眸底，卻是火辣辣的疼。

孫懷柔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的模樣，讓霍斯言一瞬間知道了她的目的。

湊近，壓低了聲音，「如薛彥卿所料，她的是來替薛榮錦求情的。」

新歡終究是抵不上舊愛了。

孫懷柔咬著嘴唇，想解釋，卻發現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眼前的男人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裡。

低著頭，幾縷劉海隨意地貼在了額頭，她的嘴唇微弱地打著哆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忽然間做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抬頭，徑直對上了薛彥卿的雙目，「彥卿，我不想瞞你，阿錦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我對他的情感，你代替不了。」

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像是在央求，「彥卿，你讓一見見阿錦吧，我求你了，讓我看他一眼。」

手背上，青筋暴起，爬滿了溝壑，薛彥卿的手就這樣用力地攥在了一起。

真是可悲，一個口口聲聲說已經愛上了自己的女人，現在在替自己的老相好求情。

目光從霍斯言與沈安潯的方向拂過，徵求了他們的意見，他收回視線，冷漠之至地吐出了一句，「好，我帶你去。」

音落，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沒有站穩，他整個人向後，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

孫懷柔一時心急，想要扶住他，卻被他的一個眼神堵住了所有的動作。

緩了緩，薛彥卿自顧自地邁出了腳下的步伐。

孫懷柔遠離跟了上去。

「斯言，」沈安潯有些擔心，輕輕地拽了拽霍斯言的衣袖，「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好。」柔聲細語地應了一聲，霍斯言寵溺地在她的鼻尖上點了一記。

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劃過，他總覺得待會兒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眉峰微不可見地蹙了蹙，霍斯言頓了頓，勉強從唇角擠出了一點笑容。

霍斯言他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鎖門，走近，薛榮錦狼狽不堪地模樣，便突兀地闖入了幾個人的視線中。

地上的血跡還沒有被清理，連同空氣中，都似乎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們還想怎麼樣？」聽到動靜，薛榮錦勉強支撐起了自己的腦袋，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隱隱約約地感覺面前站了幾個人的身影。

他頓了頓，虛弱無比地拽了拽嘴角，「你們是不是又找了人……」

「想要找我報仇……」

音落，他劇烈地咳嗽著，失了血色的唇瓣不受控制著打著哆嗦。

「阿錦，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薛榮錦的身體，情不自禁地一顫，心，像是被某種東西重重地擊打了一下。

不顧疼痛地直起了身子，他的聲線微微地顫動著，「阿柔，是你么？」

瞥了一眼薛彥卿，確定他不會阻止，孫懷柔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她沒有解開擋在薛榮錦眼睛上的黑布，雙手顫顫抖抖地撫上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

那張讓自己日思夜想的臉，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孫懷柔的心沒來由地疼，淚水滑落，滴落在了薛榮錦的大腿上，她小聲地啜泣著，「是我，阿錦，是我，我是阿柔。」

「我來看你了。」

薛榮錦掙扎了兩下，許是舊情人給了他力量，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了許多，「阿柔，你快幫我解開，還有這塊黑布，快挪開，我想看看你。」

唇瓣快速地張動著，而自始至終，孫懷柔都只是維持著相同的姿勢。

薛彥卿的身體晃了晃，快要栽倒的時候，下意識地倚在了門框上。

霍斯言快速地扶住了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沒事吧？」

擺了擺手，微弱無比的聲音從薛彥卿的唇角滑落，「我沒事。」

「阿柔，你聽到了沒有，你快幫我解開啊！」拼盡全力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僵滯著的身體突然間軟了下去。

孫懷柔抬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她說，「阿錦，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么？」

略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孫懷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想，你應該不記得了，可我卻始終沒有忘記，那時候的你英俊瀟洒，走到哪兒都可以吸引許多女孩子的目光，可是因為你家窮，她們都不願意與你在一起。」

指尖的力道微微加大了些許，「可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不像她們那樣膚淺，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就算你一分錢都沒有，我還是願意和你在一起。」

她抬眸，目光落向了窗外，從薛彥卿他們的角度看，彼時的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笑容，像是忽然間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里。

「那天我不小心落了水，你不會游泳，在別人熟視無睹的時候，你直接跳了下來，幸好水不深，剛剛到你的脖子，你一點一點地把我從水裡拖到了岸邊，醒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輩子，恐怕我都會非你不嫁了。」

「真是夠諷刺的，」這些話，薛彥卿聽地清清楚楚，眸光暗了暗，一雙眼，死死地盯住了不遠處的女人，「斯言，安潯，她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非他不嫁，卻嫁給了我，可笑至極。」

沈安潯斂眉，「薛二叔，你不要這樣。」

連沈安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薛彥卿的稱呼又轉變成了薛二叔。

似乎是得到了一點慰藉，薛彥卿沒有再繼續說些什麼，而是陷入了沉默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