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你這樣做是濫用私刑

霍斯言的話，讓薛榮錦渾身一僵，像是剎那間被凍結住了一般，笑容也在頃刻間，凝結在了嘴角。

眼底，驚恐的神色翻湧，好半晌，他才強迫著自己掀了掀唇瓣，「霍斯言，你……你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嗤笑了一聲，霍斯言緩緩挪動了他的面前，抬手，將那塊黑布重新捂住了他的雙眼。

卯足了勁要讓薛榮錦膽戰心驚，等到他接近昏睡的狀態，霍斯言才不慌不忙地吐出了幾句話，「就這樣把你送進監獄，我多不甘心。」

「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對待我的仇人的。」

音落，霍斯言便轉過了身，柔柔一笑，看著沈安潯說，「我們走吧，薛彥卿還在等我們。」

「霍斯言，你們不能這樣做，」不顧疼痛，如同被打了雞血，薛榮錦聲嘶力竭地嘶吼著，「你們這樣做是濫用私刑，法律……法律不會允許的！」

話音落下，他羸弱的身體，劇烈地顫動著。

像是無意間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沈安潯微微揚了揚唇角，「斯言，薛榮錦在跟你談法律呢。」

霍斯言勾唇，手上的力道加大，像鐵鉗一般扣住了沈安潯纖細的腰肢，「不用管他，他想說什麼，都可以。」

走出房間，霍斯言將視線側了側，望著不遠處薛彥卿的手下說，「幫他把受了傷的手包紮一下，就這樣讓他死，太便宜他了。」

紙巾包裹著兩根手指，薛彥卿的手下嚇了一跳，頓了頓，才應了一聲，「霍先生，我知道了。」

霍斯言「嗯」了一聲，從垃圾桶旁經過時，把切下來的手指扔了進去。

從前的沈安潯，會覺得自己很殘忍，而現在，她不過只是漠然無比地睨了一眼。

「斯言，」沈安潯突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眼睛輕輕地眨了眨，「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沈安潯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霍斯言就直接打斷了她，「安潯，我想告訴你的是，這是他罪有應得。」

沈安潯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不是想問那個問題，我只是想問你，你會討厭這樣的我么？」

一個可以拿著水果刀，硬生生地把別人的手指切下來的女人。

霍斯言眉眼一暖，一隻手順勢撫上了她的小腦袋，抵上她的額頭，喉結滾動，「那你呢？你會討厭這樣的我么？嗯？」

「不會，」斬釘截鐵，「不會討厭，從前我恨你，是因為我以為你失手害死了我母親，而如今，我已經找不到可以恨你的理由了。」

眉峰輕蹙，霍斯言的嗓音輕輕地一沉，「所以，你是因為對我心存愧疚，才會願意和我在一起？」

霍斯言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故意偽裝成這樣，有兩個目的，一是讓沈安潯從剛剛的氛圍當中走出，另外一個便是，確定她對自己的真實情感到底是怎樣的。

沈安潯快速地擺了擺手，「不是的，斯言，我不是因為那個原因才和你在一起的。」

「你了解我，從小到大我都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我依然還是那個喜歡跟在你身後的跟屁蟲，纏著你，讓你永遠無法逃離我的視線。」

說完，她緩緩地低下了頭，定定地站在原地，期待著霍斯言的回應。

耳側忽然傳來了一抹溫熱感，緊接著，霍斯言溫潤如玉的嗓音便響徹在了她的耳邊，「我也一樣，你有多喜歡我，我就有多喜歡你。」

「安潯，我們之間的情仇一筆勾銷吧，從現在開始，我們只有濃情蜜意。」

音落，他抬起手，把眼前的小女人擁在了懷中。

沈安潯心中的一顆石頭落了地，平靜下來之後，她在霍斯言的束縛中揚起了下巴，「斯言，我們去找薛二叔吧。」

從這個角度看，此時的沈安潯誘人無比。

性感的喉結顫了顫，嘴唇蜻蜓點水般從沈安潯的唇瓣拂過，他彎了彎眉眼，應了一聲，「好。」

走到客廳，薛彥卿正坐在一如既往的位置上，紅木桌面上，永遠都放著一個紫砂壺，微微有熱氣從蓋子的縫隙中溢出。

似乎是疲憊不堪，薛彥卿按了按太陽穴，抬眼，瞥了一眼霍斯言與沈安潯的方向，「坐吧，茶水都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

等到霍斯言與沈安潯坐定，不曾等到他們開口，薛彥卿搶先一步，「安潯，明月她怎麼樣了？」

「她很好，」淡淡地掀了掀唇瓣，「這裡不適合她的身體恢復，所以，梁醫生便把她帶到了國外，過段時間，她就會回來了。」

薛彥卿知道季明月得了胃癌，只是，他並不想提及，他的心裡清楚地很，一味地逃避，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想到這裡，他「嗯」了一聲，轉移了話題，「你們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沈安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握在一起的手緊了緊，「薛二叔，我想知道，當年的那件事，你有沒有參與。」

沈安潯直截了當，她分明地看到了薛彥卿面容上神情的變化。

「安潯，」薛彥卿笑了笑，「你能叫我一聲二叔，我覺得挺欣慰的，真的。」

霍斯言眯了眯眼睛，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讓自己選擇了沉默。

他知道，他的所有疑問，那個中年男人都會給出答案。

薛彥卿拿出了一支煙，手上的動作停滯了幾秒鐘，他想了想，把煙放回了原處，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你，斯言，小鈺，你們三個孩子，都是我看在眼裡一起長大的，小鈺調皮，而你們兩個叫顯得乖巧了許多，我那時候就在想，倘若我擁有像你們這樣的一雙兒女，該多好，只是可惜了，我當時只是個小混混，沒有哪家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我。」

站起身，緩緩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的樹鬱鬱蔥蔥，他眼底的光不經意間消散了一些，「那個時候，我最羨慕兒女雙全的人，求而不得，所以，我就想對你們好一些，讓你們可以多抽點時間陪陪我，可是啊，在那些不懂事的大人眼裡，我就是王八蛋，就是個流氓，久而久之，連你們都不願意理我了。」

遲遲不曾回到主題，沈安潯秀眉輕蹙，想開口，卻在剛剛發出一個「薛」字的音時，被霍斯言攔了下來。

霍斯言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讓他說。」

「突然有一天，我大哥興沖沖地跑過來跟我說，他幫我找了個女人，她叫孫懷柔，她不嫌棄我的身份，她只是想找一個一輩子都只對她一個人好的男人，」唇角緩緩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像是突然間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懷柔，長發披肩，面容姣好，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像月亮，不笑的時候，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落入了無數的星子，那一刻，我像是遇到了我一生之中唯一的摯愛，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在心裡發誓，只要我大哥有事找我，我都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讓我沒想到的是，薛榮錦真的找上了我，」薛彥卿轉過身，雙目中滿是驚恐，「他慌慌張張的，他開門見山，他告訴我他殺了人，他求我幫幫他，他說如果我不出手他就完了，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說，直到最後，他才告訴我，小鈺偷了沈書廷的設計圖，不小心害死了斯言的父母，小鈺是我疼愛無比的侄女，於是，我幫他想了一個辦法，我告訴他，你就說是沈書廷在畫圖的過程中犯下了致命性的錯誤，以至於房屋崩塌，斯言的父母因此身亡。」

說到這裡的時候，薛彥卿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動了起來。

那一瞬間，沈安潯覺得他蒼老了許多。

「有關於那件事的所有視頻資料都是你摧毀的，對不對？」沈安潯咬著嘴唇，掐緊了手指，讓自己極力地保持著冷靜。

霍斯言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結，顧及到沈安潯，他微微眯著眼睛，把所有翻湧的情緒都壓制在了心底。

薛彥卿「嗯」了一聲，「我當時在所謂的黑道，雖然不像現在這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過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我發揮我的優勢，消除了所有的證據，還跟法院的朋友提前打好了招呼，最終的結局與我料想的一模一樣。」

「斯言，安潯，你們知道么，我當時真的很難受，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大哥親手毀了兩個家庭，我非但沒有阻止，反而變本加厲，我恨極了自己，我想要補償你們，想要讓你們與我生活在一起，可一看到你們，我就會感到害怕，感到心虛，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會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薛彥卿，」霍斯言眯了眯眼睛，「安潯被吳江軟禁的那一次，你是因為自己的愧疚感，才出手相助的，對吧？」

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霍斯言的聲音卻依然情不自禁地顫動著。

霍斯言的話，讓沈安潯一瞬間意識到了很重要的一點，原來，這才是薛彥卿處處對自己忍讓的原因，甚至，在季明月的生日宴會上，他幫著自己，把薛涵鈺趕了出去。

而這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因為這樣。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沈安潯冷笑了一聲，「薛彥卿，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減輕你的罪惡感么？」

薛彥卿搖了搖頭，「我從來都沒有想乞求你們的原諒，只是想做些什麼，彌補一下我當年的錯失。」

「這麼多年，我也算是遭到報應了，與孫懷柔在一起這麼久，膝下無兒無女，而明月，也在生日當天流了產。」

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我從來都不相信什麼因果輪迴，現在，我終於認命了。」

抬眸，毫不避諱地對上了霍斯言的雙目，他的唇瓣微弱地張動了幾下，「斯言，安潯，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想怎麼處理，都隨你們吧。」

說完，他步履略顯蹣跚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坐在椅子上，向後斜靠在了椅背上，緩緩闔上了雙目。

而與此同時，沈安潯與霍斯言都陷入了沉默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