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吃飯。」鬼王將唐韻的頭一把給按了下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哦。」唐韻低頭吃飯,無論那一對母子到底怎麼相處,都與她沒有關係。
今日的宮宴就像是一場鬧劇,結束的異常迅速。瞬間的喧囂頃刻間便變作了寂靜。所有人都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皇宮。
對與他們來說,今日的皇宮就像是一場噩夢,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儘快的離開這一場噩夢。
只有一個人例外。
此刻,空曠的竹園裡面,段冰清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手裡面拖著那一角衣袖,似乎已經瞧的痴了。
「小姐,天不早了,咱們該出宮去了。」
雪粟無奈的嘆了口氣,方才那句話她自己都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了。可是自己家小姐卻彷彿根本就聽不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裡面那塊破布上頭。
雪粟眼中漸漸浮起一絲憤恨,都怪那個鬼王。憑什麼對小姐做這種事情?
「貴妃娘娘?」雪粟冷不丁一抬頭,正瞧見林蘭若一個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本宮來瞧瞧冰清,你退下吧。」林蘭若臉上掛著謙和的微笑,語氣中卻帶著些不容置疑的威嚴。
雪粟皺了皺眉頭:「太後娘娘吩咐了奴婢,要隨時伺候在小姐左右,恕奴婢不能從命。」
「那便留下吧。」林蘭若也不與她計較,抬手拍了拍段冰清的肩頭。
「六妹妹。」
「誰?」段冰清冷不妨被她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往懷裡一帶再一扣。
「啊!」林蘭若沒想到她會來了這麼一手,被她給扣了個正著。疼的哎呦了一聲。
「六妹妹快放手,是我!」
「貴妃娘娘?」段冰清已經回過了神來,一眼瞧見了被自己壓著的人是林蘭若給嚇了一跳,立刻鬆開了手來。
「娘娘來了怎麼也不叫人支會一聲,我……對不起。」
「不妨事。」林蘭若寬和的微笑著,微微晃動了下自己的肩膀。肩頭的痛多少叫她變了幾分面色,卻並沒有叫旁人瞧出來。
「娘娘快請坐吧。」段冰清原本並不大喜歡同容時後宮里的這些個女人接觸,但自己方才剛剛才傷了人家,心裏面怎麼都過意不去。便也只得硬著頭皮請林蘭若坐下,只希望她不要有事才好。
「你也坐。」林蘭若說道:「你是皇上母族的妹妹,便也是本宮的妹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這麼客氣?」
「……好。」段冰清聲音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坐在了她的身邊。
「本宮來的時候,怎麼瞧著六妹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你手裡面拿著的是什麼好東西,都瞧的痴了。也叫本宮瞧瞧可好?」
說著話,林蘭若不由分說便從段冰清手裡面將那角破損的衣袖給扯了過去。
「娘娘!」段冰清將那袖子給瞧的寶貝一樣,哪裡能叫林蘭若就這麼給搶了去?
「哎呦,六妹妹可莫要太用力。」林蘭若輕聲呼痛:「本宮的胳膊現在還疼著呢。」
聽她這麼說,段冰清立刻就卸了力道。這麼一來,那衣袖便落到了林蘭若手裡面。
「本宮還當是什麼寶貝叫妹妹這麼傷神,原來就是這麼一個破東西么?」
林蘭若瞧的不以為然:「咦,這衣袖怎麼瞧著有幾分眼熟?」
說著話,她仔細端詳著手裡面的衣袖:「這衣裳料子又細又滑,比起皇上的衣衫也不遑多讓。上頭綉著的這個……是海水暗紋吧。這莫非是鬼王的衣衫?」
段冰清只覺得尷尬:「……是。」
「本宮想起來了。」林蘭若說道:「宴席之上,那個鬼王自己斬斷了衣袖帶著唐韻走了。這個莫非就是……。」
聽她這麼說,段冰清越發的尷尬起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還真是呢。」林蘭若將那衣袖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說起來這個鬼王也真是不長眼,放著六妹妹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不要。非要去找唐韻那個一嫁再嫁的淫賤婦人。」
「你住口。錯段冰清橫眉立目:「鬼王不是那樣的人,我不許……不許你這麼說他。」
「好好好。」林蘭若笑著說道:「好妹妹你莫要惱怒,我不說了便是了。」
「把東西給我。」段冰清沉著臉。
「給你。」林蘭若也不拒絕,將衣袖塞在了她的手心裡。
段冰清立刻將那一角衣袖給飛快的疊好了,裝在了自己隨身的荷包裡頭。
林蘭若瞧的暗暗譏諷:「要我說,六妹妹還是放棄了鬼王算了。回頭讓本宮再給你找一個更合適的俊美男子,那個鬼王哪裡配得上妹妹。」
「貴妃娘娘。」段冰清起了身:「你若再這麼詆毀鬼王殿下,冰清便要告辭了。」
「行行行,我不說了。」林蘭若拉著段冰清叫她重新坐下:「我說這些,實際上都是在替你委屈呢。」
說著話她狠狠嘆了口氣:「你是不知道那個唐韻有多麼的厲害,想當初……想當初本宮可是吃盡了她的苦頭。」
「怎麼說?」段冰清眨了眨眼睛,她心繫鬼王已久。冷不丁見著橫空殺出來一個唐韻,叫她的內心立刻就生出了幾分緊張和危機感出來。
「這個唐韻可不是第一次來咱們南越。妹妹當也瞧出來了,不光本宮認得他,即便是太后皇上和大將軍都是認得她的。」
段冰清點了點頭:「瞧著似乎的確如此。」
「上一次唐韻來南越的時候還不叫唐韻,而是叫雲染衣。」
林蘭若深深吸了口氣,往事在腦子裡面驟然間浮起,叫她有一種不能承受之重。
「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雲氏的家主雲丹青,不但為了她弒父殺妹,甚至為了幫她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將整個雲氏一族都牽扯到了數年之前的那一場變故之中。若不是為了那個女人,雲氏一族又怎麼會淪落到有國不能歸,只能偏安一隅鎮守著邊疆苦寒之地?」
段冰清聽的痴了:「這個雲丹青,也是個痴人。」
「呵呵。」林蘭若冷笑:「咱們南越何止他一個痴人呢。」
段冰清便瞧著她:「這話怎麼說?」
「她先是借著雲丹青為她提供的便宜在天女閣大放異彩,引得許多世家大族都想要爭相拉攏她。她卻藉機搭上了關大將軍和皇上。之後,迅速拋棄了雲丹青。再之後……。」
林蘭若聲音頓了一頓:「再之後,也不知她什麼時候跟北齊的國師勾結在了一起。偷偷將她給弄進了宮裡去。先帝寢宮便在那一夜大火,先帝和惠仁太后便都葬身在了那一場大火之中。」
「哎。」她深深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就是個煞星,只要她出現在哪裡,哪裡便會血流成河。她這一次到南越來一定沒安好心。若是任由她跟在鬼王身邊,只怕……。」
「不會的。」段冰清立刻起了身:「殿下是個聰明人,萬萬不會被一個女子給迷惑了。更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沖昏了頭腦,而做出什麼不利於南越的事情。」
林蘭若呵呵掩唇低笑:「但願如此。」
「貴妃娘娘何故要同我說這些?」段冰清側目,眨也不眨瞧著林蘭若。
林蘭若掀了掀唇角:「我這不是替六妹妹憂心么?」
「果真如此才好。」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們林氏一族也是在先帝駕崩之時覆滅的。整個林家上下只有娘娘一個人活了下來,還嫁給了皇上。林氏滅族固然是他們咎由自取,但其中也少不了那位雲染衣姑娘的功勞。」
段冰清聲音冰冷擲地有聲,林蘭若的面色卻一乎白一乎紅,異常難看。
「娘娘一夕之間,從萬千寵愛的天之驕女變成了罪臣之女,由原本的皇后之命變成了如今的貴妃。你心裡不可能對雲染衣沒有怨恨。所以娘娘對冰清講了這些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怕並不似娘娘說的那些。」
林蘭若面色數度變換,終於還是在唇畔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出來:「六妹妹誤會本宮了。」
「是不是誤會我不知道你知道,但是你若想借我的手來替你報仇。我只能告訴你一句,抱歉!」
段冰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對鬼王殿下很是傾慕,愛一個人便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日日都開心。所以,只要是他喜歡的我都會喜歡。哪怕現在不喜歡,也會試著叫自己喜歡。」
「貴妃娘娘,我永遠都不會成為殿下身邊的一顆釘子。冰清也奉勸娘娘一句,您如今已經是皇上的貴妃,如今後宮裡面您的位份最高。若想要守住自己的地位和榮耀,就將您的心思用在皇上身上去吧。皇上不喜歡那些暗地裡的手段,不要自毀前程!」
「雪粟,咱們走!」
段冰清說罷,立刻帶著雪粟走了。夕陽中,林蘭若的身影被拉的斜長,早就不似人的形狀,猶如鬼魅。
「蠢貨,笨蛋!」
良久,她口中終於發出一聲咆哮,顯然怒級。
「你才是蠢貨笨蛋!」
濃密的竹林後面,傳來女子陰沉而狠厲的一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