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 一場浩劫
在周琦匆匆趕來后,司南終究還是回去了。
X光片沖洗出來,蘇千秋的肋骨斷了一根,要留院觀察。
很快剛在劇場演出完的楚涵和駱其桉也趕到。楚涵見蘇千秋手上腿上都是傷,劈頭蓋臉的將她罵了一頓。
蘇千秋聳拉著腦袋,既不爭辯,也不還口,楚涵碎叨到一半卡了殼,最後悶作了心底翻滾的無奈。
穿著滿身血污的襯衫回去的司南,到底被葉瀾溪追根究底的盤問了一通。第二天早上,他滿身疲憊的爬起來,卻看見茶几上有一個超大的豪華果籃。
葉瀾溪早就妝點完畢,她笑了笑,「一早叫人送來的,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司南僵了僵,艱難的把剛喝下的那口水給咽了下去,「不……不用了吧?」
「那不行。」葉瀾溪語氣帶笑,口吻平和,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好歹算是救了你呢。」
司南有點進退不得。他用餘光飛快的在葉瀾溪臉上轉了一圈,這個妝容精緻的女人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篤定,彷彿……真的只是例行公事的拜訪……
他躊躇半晌,也找不出其他借口,於是只好應了。
當司南和葉瀾溪出現在病房門口時,楚涵和周琦都在。
楚涵正往蘇千秋碗里夾著他自己烤的排骨,周琦則在一旁屁顛屁顛準備蹭飯。
「好吃。」蘇千秋點評道。
她吃得有點急,唇角沾了兩粒排骨上的白芝麻。這紅唇皓齒間小小的美中不足讓楚涵心癢難耐了許久,他一忍再忍,最後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順便幫她擦掉那幾不可見的芝麻粒。
周琦在一旁「嘖」了一聲,這明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是辣眼睛啊!
這一幕恰恰落了司南和葉瀾溪的眼。
葉瀾溪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這兩人的親昵叫司南異常慌亂的移開了目光。
他垂了垂頭,吸了一口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
葉瀾溪敲了敲門,蘇千秋抬起頭,待看清司南身側那個窈窕的身影時,她的眸子不經意的黯了一黯。
葉瀾溪輕輕一笑:「我和司南想來看看你……好像……有點打擾你們了呢……」
蘇千秋放下手中的碗,搖了搖頭。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帶著些昨夜尚未消退的驚魂未定。
「還真是要謝謝你,要不然我家司南……」
蘇千秋挪開目光,那女人的言語像子彈一樣一梭梭的射入她早就千瘡百孔的內心,只叫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蘇千秋一點也不想從葉瀾溪口邊聽到司南的名字。
楚涵疑惑的看著葉瀾溪的嘴唇一翕一合,待慢慢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就像胸口被人點燃了一簇火焰,怒氣猝然間如野火般燎原。
怪不得蘇千秋什麼都不肯說!
這麼多年,司南沒有任何理由的離開,又悄無聲息的再次出現,而今還要讓蘇千秋為他擋車?!
司南就像頭頂一抹陰魂不散的稠雲,趕不走,揮不掉。
葉瀾溪詫異的住了口,她眼睜睜的看著楚涵臉色不豫的站起來。這個英挺的男人一言不發的走近司南,隨後一拳揍在了司南臉上。
葉瀾溪喉嚨里迸出一聲驚叫。
司南沒有閃避,而是生生受了楚涵這一拳。他忽然覺得,這一拳,是自己應得的。
司南摸了摸火燒火燎的臉頰,瞬時間有種時光倒流的錯亂。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目睹的楚涵強吻蘇千秋時,他也是如楚涵現在這般,用拳頭將滿腔怒火傾注於對方身上。
而今,是他負了她。
司南的思緒還未來得及遠飄,隨後又是一拳撞在他腹部。司南痛苦的彎下了腰。
葉瀾溪驚惶的發現,這個病房裡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漠然的注視著這場打鬥。
蘇千秋面無表情的坐在病床上,而她身邊另外那個清俊的男人也是如此。
他們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
葉瀾溪尖叫、呼喊都無法阻止楚涵的怒火,最後她後退了兩步,衝出病房去找保安。
當一滴血順著司南的唇角滴落在光潔的地面上時,蘇千秋終於開了口。
「楚涵,夠了。」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困頓和勞累正在鋪陳而來。
隨後她仰起了頭,對著司南說道:「司總,這沒多大事,就不勞煩您來看我了。我受不起。」
楚涵鬆開了他,可是比起楚涵的拳頭,司南卻覺得蘇千秋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更叫他感到一股刻骨錐心的痛不欲生。
他向後退了一小步,扶著牆才勉強站穩。
蘇千秋未曾料到自己說話也能如此尖酸刻薄,話說出口,她自己先是愣了一下。
她自嘲的笑了笑,又換上一副強作坦然的神情,視線轉到他帶來的果籃。
「東西我就收下了,謝謝。」
司南捂著腹部急促的喘著氣,一聲不吭的矗在門口等著蘇千秋髮落。
結果蘇千秋端起了先前放下的碗,似已無意再和他交談。
做了一期看客的周琦終於按捺不住站了起來,打算送司南離開。
司南睜大的眼睛在蘇千秋臉上流連了一圈,她眉宇間的清憂和煩厭又叫他吃了一記重創。
司南夢遊一般踉踉蹌蹌的走出了病房,剛跨出幾步,背後便傳來了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
他頓了頓,想要回頭,卻不敢回頭。
走廊那頭,葉瀾溪正帶著幾個保安趕來。司南無力的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事情已經解決,不用再勞師動眾。
在滿是消毒水味的病房裡,一陣風輕輕捲起紗簾。在司南看不到地方,蘇千秋正掩面痛哭。
所有的堅強都是偽裝。
所有的冷漠都是粉飾。
此時的她終於不堪重負。
遇見他,喜歡他,就像一場浩劫。
她希望自己能夠知道,怎樣才能忘記他。
他們彼此折磨,彼此傷害。直到後來走遍萬水千山,蘇千秋才恍然頓悟,其實並沒有不可治癒的傷痛,也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
所有失去的,都將以另一種方式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