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凌晨四點
安山區分局刑警大隊
一樓到三樓燈火通明,重案組所有人都在加班。
為了抓捕嫌犯,s市到x鎮的高速公路段被連夜封鎖,嫌犯程舟逃至陽江鎮休息站后,將車丟棄在該休息站停車場,隨後利用化妝箱里事先藏好的女性假髮,到洗手間進行變裝,緊接著以女性身份搭乘某長途貨車司機便車離開休息站。
由於該休息站車流量大,晚上照明設施不如白天,警方又花了幾分鐘才在監控里捕捉到疑似程舟的那位女乘客。
此後連續追捕了兩個多小時,江成屹終於在某高速公路出口處嫌犯程舟打算故技重施時,親自截到了嫌犯。
現在嫌疑人被關在審訊室。
警局外蹲滿了記者,鄭小雯的數千萬粉絲在微博實時彙報新消息,無數雙眼睛盯著案件的最新進展。
安山區分局上至局長,下至剛畢業的年輕警員,全都在等候下一步的審訊。
名人效應所帶來的社會影響是不可預估的,如果鄭小雯還活著,卻因警方施救不及時而發生意外,那麼接下來警方將面對什麼樣的輿論壓力,可想而知。
換言之,抓捕還僅是第一步,儘快問出文鵬和鄭小雯的下落才是最關鍵的。
他們在文鵬家附近的一條巷子里找到了文鵬的車,根據監控片段,文鵬和鄭小雯將車開至該巷子后便下車,兩人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里是凌晨6:50,可惜那附近是監控盲區,未能追蹤到接下來文鵬和鄭小雯的畫面。市內和郊區的幾個人工湖都已展開搜尋,目前仍無任何消息。
江成屹到水龍頭下面用洗了把臉,借冷水將倦意驅散幾分,回來后,又接過小周泡的咖啡喝了一口,這才說:「程舟心理異於常人,我估計他不會痛快地交代罪行,我們要好好想想接下來的審訊如何展開,大家集思廣益,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
老劉是組裡相對資歷較老的警員,從事刑偵多年,早已掌握了豐富的審訊技巧和經驗,見江成屹老秦連續趕了幾個小時的路,眼下都顯得異常疲憊,便自告奮勇:「江隊,要不我去啃這塊硬骨頭。」
這時候老秦正好送喻博士進來。
聽到這話,喻正有禮貌地進行制止:「劉警官,鄭小雯是程舟系列犯案的最後一位受害者,以他的犯罪風格,哪怕身陷囹圄,他也會執意讓這個案子照他的想法圓滿落幕。我有預感,如果不藉助心理手段,審訊過程會變得非常艱難,容我冒犯地提兩個要求:1、要想儘快找到罪犯的突破口,審訊過程會與常規流程有些差異,所以我希望接下來由我和江隊來主導審訊思路。2、審訊現場控制在五人以內。」
考慮了幾秒,局長拍板。
江成屹說:「我、喻博士還有老劉進去審犯人,小周在邊上做筆錄,」
去往地下審訊室的路上,小周想起錄音筆的事,非常費解,本想問江成屹,見江成屹臉色不好,又轉而問喻正:「喻博士,如果文鵬是單純的受害者,程舟是怎麼讓他心甘情願錄下那段錄音的?」
喻正微笑:「小周,願不願意跟我玩個遊戲。」
「遊戲?」
喻正手中有一摞卡片,一邊走,一邊遞給小周:「如果你能在三分鐘內把這些卡片上的話一字不落地複述出來,我就把我近一年來關於犯罪心理分析的實例複製一份給你,當然,這些資料上相關當事人的名字均已匿去。」
小周早就有向喻正學師的想法,聽了這話,喜出望外:「太好了。」
他接過卡片,複述第一張卡片上的一行字:「VICAP無法用來申請犯罪畫像評估。」
第二張。
第三張。
第十張時,喻正提醒他:「卡片還有四十張,但遊戲只有一分鐘就要結束了。」
小周頭皮一緊,根本來不及細看卡片上的內容,僅憑本能用最快速度複述起來。
等到複述倒數第二張時,喻正掐下手機里的計時錶:「時間到。」
小周沮喪地吁口氣:「我就知道這遊戲不會這麼簡單。」
喻正寬和地一笑:「雖然失敗了,但小周你放心,心理分析實例我會傳一部分給你,但僅供你自己學習,不能外傳。現在你來聽聽,這支錄音筆里錄下的片段是不是你自己的聲音。」
說著便從口袋裡取出一支錄音筆,點開播放鍵,幾秒后,小周的聲音蹦出來:「我不想當警察。」
小周一愣:「這什麼時候錄下來的?」剛才卡片里根本沒有這條內容。
「在我打斷你並提醒你時間不多的時候錄下來的,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心理魔術,但玩這個遊戲需要具備四個前提:第一,我開出的條件非常誘人,足以在短時間內激起你的好勝心。第二、我要懂得適時打斷並進一步加強你的緊迫感,以便為我切入錄音的時機提供機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必須非常信任我。第四、事先我需要經過反覆的練習。」
小周往前翻卡片,見上面寫的是「我不想當井茶。」
老劉回頭:「程舟早就想找文鵬做替死鬼了吧,要不然怎麼能每一步都提前設計好。」
快到審訊室了,喻正的語速下意識加快:「從程舟的高考成績來看,他不但是美術專業類奇才,連文化課成績也遠遠超過同期的美術特長生,大學畢業后,他僅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便掌握了非常不錯的化妝技巧,由此順利轉行,並在當年在圈子裡一炮而紅,可見他學習能力有多強,所以說,千萬不要小視任何一位罪犯,至少程舟絕對是我近年來見過的高智商型罪犯之一。」
審訊室門口的同事打開門,一行人進入。
室內開著冷色調的led燈,程舟臉上的妝容和假髮都被撤除,素著一張白白凈凈的臉,更顯得孩子氣。按照喻正的要求,他身上連接了監護儀,他的每一次心率和血壓的變化都可以被這台儀器如實記錄下來。
他臉上沒有半點普通犯人慣常有的緊張或者頹喪情緒,而是在閉目養神,可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立刻扭頭朝江成屹看去,然後像見到心愛玩具的小朋友,露出近乎天真的笑容。
江成屹對程舟投過來的那種撫摸似的目光毫無反應,拉開椅子坐下,將卷宗丟到桌上,然後便背靠椅背,直視程舟。
小周心理素質遠不及江成屹,瞥見程舟的表情,立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江成屹重新播放了一遍那段文鵬留下的錄音,打破審訊室里的寂靜:「程舟,你借文鵬之口給警方定下了24小時的期限,是在用這種方式跟警方玩最後一場遊戲么。」
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不適感,江成屹有意用「警方」替代了「江成屹」三個字,這話像是引起了程舟的不滿,他微微嘟起嘴,不高興地看著江成屹。
喻正仔細捕捉程舟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觀察了好一會,他看看腕錶,微笑著說:「現在是凌晨4:50,離文鵬和鄭小雯失蹤已過去22個小時,我猜,他們都還活著,但鄭小雯作為你最後一個獵物,會在兩個小時之內按照你既定的儀式死去,對不對?」
程舟這才正眼瞧向喻正,見對方是個身材矮胖的男人,很快便嫌棄地移開眼睛,否認:「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今天只是跟我的助理小威開了一個玩笑,完全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抓來這裡,你們跟江sir一樣,都在欺負我。」
這回不止小周,連老劉都被噁心得后脊發麻。
喻正非常從容地看了看程舟旁邊的監護儀:「半個小時前,你的心率波動在68-75次/min之間,血壓波動在112-120/65-75之間,但是在聽到還剩兩個小時時,你的心率飆升到了107次,這是你交感神經系統興奮的表現——」
程舟毫無波瀾地看著喻正。
「你追求這種你主宰的生命隨著時間流逝的快|感,越接近你定下的時間,你越感到刺激,也就是說,我們僅剩下兩個小時去挽救這兩名受害者的生命,如果你事先便把他們殺害,那麼你留下的那條錄音便毫無意義,只有受害人仍然活著,才能讓你體會到跟江隊較量的興|奮感。程舟,你多年前就認識江隊了,而且挑戰他會讓你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我說得對不對?」
程舟用舌頭在口腔里抵住一邊的臉頰,非常輕挑地看向江成屹,卻仍沉默著。
江成屹的手機這時進來一條微信,點開一看,上面寫著:「江隊,市內及郊區所有人工湖都找了,沒有任何發現,程舟、鄭小雯還有文鵬的所有名下物業也都找遍了,包括親戚和朋友家在內,都不見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也就是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江成屹放下手機,看看時間,五點,還剩一個小時五十分,他盡量不讓自己的焦躁顯露出來,只翻開卷宗,盯著其中一張女人的照片,淡淡說:「要不,我們先從你母親李小蘭說起吧。」
聽到這三個字,程舟黑黝黝的眸子仍然毫無波動。
可是江成屹跟喻正對了個眼色,將那張女人的照片從卷宗中取出,放在白板前,打開led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