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鐵騎隕落（四）

前面已經說過，巴東市這裡，有兩座大型商業廣場相對而建。我們進入的其中一座，就是城市廣場，七天酒店也在裡面。而老奶奶的家，也就是她經營的民宿，其實就在城市廣場的背後。

緊貼著城市廣場的背部，是一整片的民居。那裡和外面我們所看到的平房並沒有多大的差別，滿布爬牆虎，看上去起碼有十幾年歷史。

都是普通的平房，當時的我是這麼想得。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有一處地方太詭異了，詭異到我不得不相信後來的一切……

那一處平民區除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有。陽台晾著衣服，平房房間里也亮著燈光，只是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任何聲音。那裡就像一座死城，只等著我們進入。

比起這平靜中的怪異，我們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老奶奶的身上。

走在長著青苔的石板地面上，許恩輝環看了一下四周低矮的平房，那種不滿的情緒又逐漸湧現了出來：「老奶奶，剛剛忘了問你，你家裡不會也是這種樣子吧？」

「什麼？哈哈。年輕人受不住這種老房子么？不過放心好了，我家裡的裝潢簡直可以用豪華來形容，可花了我不少錢呢！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幾個小孩子的。」

話雖好聽，但許恩輝不太相信：「既然這樣，那奶奶你為何不直接將它出租？裝潢那麼好，肯定不缺租客啊，那租金可不是妥妥的。」

「哎……你們這幾個小孩子，能擔心的東西也太少了吧。」

幾分憂傷、又有幾分自嘲，我光是聽著老奶奶說話，就有些心酸。

「我啊，根本就不缺錢。家裡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兩人每個月都會寄一大筆錢回來給我生活。只是……家裡一個人住，有些寂寞。所以啊，我才要過濾一下來我這裡住的客人。」

「所以要不危險，還有趣？」我禁不住插上嘴。

「哈哈，想不到你這孩子還有點見識。」老奶奶樂呵呵地笑著，帶我們轉過兩個小巷的彎，在一處小道的盡頭停了下來。「這裡就是我家，進來吧。」

房子很大，雖然跟四周的建築外表沒多大差別，但看得出來是一座三層的小別墅。推開鐵門，裡面裝潢很新，米黃色是這裡的主調，傢具和大城市裡的豪宅沒什麼區別，確實如同老奶奶所說：她家裡確實很有錢。

「怎麼樣？還滿意吧？」老奶奶露出一絲驕傲的笑容。「坐吧，放下你們的行李，你們的房間在二樓，而我則住在三樓。要是你們滿意的話，我現在就煮燉飯，咱們邊吃邊聊聊家常。好么？」

我看了看其他人，他們臉上除了欣喜，沒有其他表情，於是我問老奶奶說：「那一晚上的租金呢？」

「免費。」老奶奶爽朗地回答道，「你們跟我說說外面城市有趣的事情，也聽聽我說神農架這裡有趣的事情，這樣就足夠了。」

8.

精神病院內

神秘的老奶奶，無比精確地預言，將要消失的宅院。接下來的事情單信已經看過了好幾遍，但此時他忽然發現了他一直忽略掉的一個點。

這老奶奶真的存在么？

單信連忙看向身邊的王復。此刻，脾氣暴躁的刑警正與對面心思縝密的年輕嫌疑人鬧脾氣，林傲一句話都不肯再透露。王復也索性靜靜坐在那裡閉目養神。

畢竟，林傲在口供里屬於變相認了罪，要是王復什麼都不做，吃虧的也只有林傲自己。

「喂，醒醒，沒睡著吧。」單信害怕又挑起王復這頭獅子的哪根神經，聲音是溫柔得不行。

「煩死了，又怎麼了？」王復睜開朦朧的雙眼，怨恨地看著單信。「我對這傢伙已經放棄了，他愛幹嘛就幹嘛去。」

「不，我是想問你，他寫的這些資料裡面，那個老奶奶你查了嗎？」

「查查查……查什麼？那些編出來的故事你也信啊。」

「不，我是想說，就算他編，也是根據一些實際來編的吧？要是能找出這個出租房子的老奶奶，不就能破解林傲的謊言了么？」

「哎……單醫生啊，不是我說，有時候啊，你專註在診斷他是不是精神病就好了，破案的事情我們刑警會儘力的。」

「我只是怕你們會遺漏……」

「遺漏？！」王復冷笑一聲，「你知道我們為了找這個傳說中的老奶奶花了多少工夫么？所有酒店、旅館，甚至是威逼利誘下，所有願意承認自己非法經營的民宿我們都查過了，根本沒有林傲他們六個人入住的信息。」

「他們後來可是真的進入了神農架，總不能憑空消失吧？或許……或許是去了別的城市？據我了解，圍繞著神農架邊緣的旅遊城市就有五六個。」

「大哥，你也會說五六個城市。全部查起來你說得有多少人，查多久？這件案子已經全國轟動了，我們算是專案小組，上頭派下來的警力堪比抓捕A級逃犯了。要查六個城市所有住宿紀錄，沒個一年半載你覺得真能完全查清楚么？」

「那我還是不信他們會憑空消失……」

「你沒認真看資料吧？」

「什麼？我很認真看幾遍了啊。」

「嘖……那你沒發現在他們找到落腳點之前，林傲這小子設置的一個小小的貓膩么？」

「貓膩？」單信將剛剛所看的一整頁粗略地看了一遍，完全沒有讓他值得懷疑的地方。

「嘖，哎喲。這裡這裡！」王復狠狠地敲了敲單信手上的紙，「許恩輝不是說受不了民宿破落的樣子，想要去找正規的大酒店么？」

「恩，那又怎麼著？」

「怎麼著？你是不是傻啊！」王復劈頭蓋臉就罵了單信一頓，「也就是說，從這裡開始，許恩輝和徐維可可能獨自去找大酒店，而林傲和其他人則繼續住在民宿裡面。」

「分頭行事么……」

「你明白我們工作的難處了吧？案件發生的時間已經是他們在巴東市到達后的一個星期，加上林傲休養身體以及他故意不透露任何信息的時間。我們幾乎是事件發生后兩個多星期才開始排查。要是他們是分頭住店，我們抓著每一個旅店店主查問是否有六個學生住過他們旅店的時候……」

「就算有點模糊的印象，潛意識也認為案件涉及到的是六人，不是兩名或三名學生，所以錯過了最佳的辦案時間。時間再拖久了，那模糊的印象就更加記不清了。」

「沒錯，加上這傢伙這整片資料就是挖坑給我們跳。半真半假，讓你懷疑的同時又不得不去相信他說的話是否有半點真實。就算我們推測出他們分頭行事，我們也不可能確信那些話是不是真的許恩輝所說。最後還要判斷他們人員的分組是不是2、4分，還是2、2、2分。在我們拿起六張照片去調查的時候，我們已經被他擺了一道。放棄吧，查他們那晚上住哪裡作為突破口幾乎是不可能的，巴東市無證經營的小旅館、民宿實在是太多了。」

「那就是說……從這裡開始，林傲就已經為他後來的謊言埋下了鋪墊……」單信若有所思，低下頭繼續看林傲所寫的話。

9.

林傲的手稿

我們放下行李，確實在老奶奶的家裡住下了。

不但是外面整個居民區，老奶奶經營的這間民宿也與其他大有不同。一般民宿往往會將主人所住的地方與租客所住的房間嚴格分割開去，甚至主人壓根就不與租客住同一棟房子。

而老奶奶的家裡不一樣，這裡就是她的家，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就算我們住在二樓，她住在三樓，二樓房間里的一切傢具擺放都好像一直有人使用一般。洗髮水、沐浴露那是常備在那裡，床鋪鋪得整整齊齊，電腦桌上真的放有電腦，甚至衣櫃裡面也擺滿了衣服。

是的……我們認為那是老奶奶一直保存下來兒女的房間，只是暫時讓租客居住，至少我們那時是那樣認為的。

現在想起來，我背後不由得升起一陣涼意：沒準，老奶奶的兒女早就死了。她做的一切，不過是要拉我們去陪葬……

…………

「超強颱風妮坦現已登陸到我國福建省，颱風級別已高達15級，中心風力達到12級，以致我國南方多地產生大暴雨。預計妮坦會向西北移動，時速60公里每小時。屆時，我們湖北省也會受到影響，預計……」

老奶奶家的65英寸超大屏電視正播放著當地的新聞，我們正坐在真皮沙發上，無比舒適地等待著我們的晚餐。

此刻，老奶奶剛好與雲安琪還有徐維可將飯菜捧到餐桌上，老奶奶便順手拿起電視遙控器，轉去另一個正在播放抗戰電視劇的台，槍炮聲霎時間充滿了這個小房子里。

「奶奶我比較喜歡看這個，你們應該不介意吧？」

不用房租就能租到這樣的房子，還能吃到一桌主人親自做的家常菜，我們感激都來不及。

「不不不，沒關係……已經很麻煩你了。」我和許恩輝、古樂天三個男生趕緊搖搖頭，湊到餐桌那裡，爭著為她們乘上一碗碗香噴噴的白飯。

各自坐好，我們幾人在大圓桌上圍城了一圈。老奶奶也率先發話了：「你們幾個孩子性格都挺好的，奶奶喜歡。不過，咱們有約定，你們要跟我說說外面有趣的事情。」

「有趣……哪有什麼有趣的啊，到處都一樣。」古樂天沒等奶奶起筷，他已經吧唧吧唧地吃起了飯。「在外面吃的飯菜，也許還沒奶奶煮的好吃呢！」

「就會耍滑頭，要是沒啥好說的，要麼說說你們去神農架幹嘛？」

許恩輝迫不及待地回答道：「野營嘛，有什麼，那不是年輕人最愛做的大冒險么？」

「但是要到神農架的內部？那裡挺危險的，你們不怕么？」

「怕？有什麼好怕的？」許恩輝談起來一臉興奮，「那多酷啊！班裡的同學羨慕都來不及呢！更何況，別人都能進去，我們怎麼不能？」

「哈哈，你們還挺勇敢的，我就喜歡你們這樣的小孩子。你們裝備買齊了么？要進去神農架裡面，很多工具都是少不了的哦。不如我給你們一個電話，這是我一個相熟的老頭，他家裡就是賣這些野外裝備，順便還能出租汽車運你們和裝備進神農架，約好時間再到預定地點載你們出來。」

「那真是太好了啊……」我們都衷心地發出感謝之聲。「那我們晚上就省下不少功夫了！」

「只是……那裡並不和平。」

「啊？什麼不和平？該……該不會……有什麼猛獸吧？」徐維可一聽，像只小動物一樣敏感。

「維可，你就別擔心了。林傲不是說了么，現在神農架里沒什麼大型動物，要是我們靜靜地待在帳篷里，不會有東西來襲擊我們的。」

「切，說得好聽。李洛斯啊，你除了待著不動，還會做什麼呢？」

「許恩輝，你！」

「別說了，先聽奶奶怎麼說吧。」我打斷了他們自以為的安逸，「應該不是普通野獸那麼簡單吧？」

「是的，那不是動物，也不是我們能理解的東西。那是怨靈，居住在神農架裡面的怨靈，在神農架面積逐漸恢復成原始狀態之後，終於露出了它們的爪牙。」

「老奶奶你別嚇唬我們……」

「不是嚇唬，是事實。你們有制定過去神農架的哪個地點么？」

「大概是中部吧……最原始的森林裡。」

「你們這群孩子……真是不怕死。知道北緯三十二度么？」

「北緯？我想北緯三十二度大概就是這裡吧？」我回答道，看著身邊幾個朋友面面相覷，心裡又是一股不滿湧現。

這群人也太不靠譜了，就算上網隨便查一下神農架，都知道神農架就在北緯三十二度。只是……老奶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哎喲，你真的還挺聰明的嘛，」老奶奶邪魅一笑，小夥子。不過你知道這數字的含義么？」

話音剛落，屋裡瞬間變得安靜起來，甚至靜得有些滲人。古樂天他們都靜靜地看著老奶奶那張臉，彷彿她的容貌在扭曲，在改變，變成一個他們恐懼的怪物。

「不知道。」我誠實地搖搖頭。

「百慕大三角、金字塔、死海、神農架，這些名字你們都應該聽過吧？」

「他們難道都在北緯三十二度？」

「是的啊，這些超出人類知識範圍的超自然力量，大部分都在北緯三十二度，包括你們將要去的神農架。」

（防盜，4.6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