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烈日黃沙陣中，戰況正烈。

顧朝夕離著大陣還有些距離時，便開始調集齊十二頭泥墨麟，前往此陣攻殺陰靈。並且派了地法身帶著八草人去戰昭文將軍。

正如衍空預料的那樣，顧朝夕就是在陰靈們忙中出錯的情況下，一口一口的吃掉對方的有生力量。他知道以衍空的本事，看穿這種陣法可能性很大，屆時必將陷入苦戰，此刻當然是能滅得對方一分戰力便算一分。

親自主持法陣，然後遣天法身持流銀剪和黃紙符進入烈日黃沙陣。天法身以二十四張符紙剪出一天紙片，這些紙片在法術施為下轟然炸裂，碎成更多的細小紙屑，此法有個名堂叫做『化身萬千』，以陣法配合尤顯效力。

光芒閃耀，一陣狂風吹起黃沙，風沙之中，四千八百隻黑炎麒麟赫然出現。

「吼！」天法身振臂高呼。

嗷！黑炎麒麟仰天長嘯，聲震天地。此刻，十二隻泥墨麟早在指令之下很乖覺的放棄了纏鬥，回歸了本陣。如果一軍有刀，它們便是這刀。此刀，自然要用在關鍵位置上。

「吼！」天法身再度高呼，此刻，他的坐下已然跨上一頭黑炎麒麟，手中也多了桿光芒耀眼的長槍。

嗷！黑炎麒麟們仰身狂嘯，陣列在形成，戰意也在這一刻大盛，一盤散沙凝聚成了一隻整齊有序的黑色大軍。黑炎麒麟們躁動著，以前爪踏刨著黃沙，鼻間噴出道道白氣，眸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不時的搖頭甩尾、等待著進攻的號令。

天法身手中高舉的長槍猛的向對面的陰靈大軍一指，「殺！」

轟隆隆！近五千比公牛還要壯碩、比獵豹還要矯健的黑炎麒麟，在天法身的帶領下，翻越沙丘，踏沙而來。

蹄聲轟然作響，彷彿天上的滾雷。

黑色的毀滅之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大地在它們的狂奔之下震顫，天空也被它們激起的狂沙遮掩，當真是塵煙蕩蕩、日月無光。

「列陣，列陣！防壁波！」昭武將軍嘶聲大喊。

六靈將各自指揮屬下，一道道的命令被傳下去，陰靈們默默整列、迅速走位。這一刻，它們顯示了曾經的軍人風采，天上地下各三道的雙層防壁波陣很快列出。遠遠觀望，便如同上下交錯的六道堤壩，等待著浪潮的拍擊。

黃沙黑潮，黑炎麒麟還未近身，灼熱的風沙已經捲起森然的殺意撲面而至。吹的昭武將軍的衣襟獵獵作響。

「這是戰爭的氣息，令人懷念！」昭武將軍此刻不再是佛陀，而是一名久經沙場的宿將，它眼中閃動著火焰般的陰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黑潮。猛的舉起右手。

「第一壁，刀輪，舉！」六靈將同樣是指揮若定，大聲喊喝，即使對面蹄聲震天，命令仍一絲不誤的傳達到了兵勇耳中。

唰！最前列的陰靈們，高高舉起了右臂。頓時，右臂上的陰刺光芒大盛，凝結出的幽炎彷彿一道浮空燃燒的火牆，蔚為壯觀。上下交錯的兩層，便如同齒輪交錯的軸刀，所有闖入者，都將面臨來自兩個方向的絞殺。

近了，更近了！最前列的黑炎麒麟離陰靈們不足五米，它們利若刀鋒的牙和爪已是清晰可見。然而命令未下，陰靈中沒有一人落刀，更無一人後退，肅殺的氣氛在這一刻已經凝聚成了一根緊繃的線，這線斷時，便是雷霆萬鈞的一擊。

主持大陣的顧朝夕始終關注著這一切，只輕輕嘆了一聲，然後一道法訣打下。

對勇者來說，最不公平的可能就是不能堂堂正正的戰死沙場了。眾陰靈當年沒能有這樣的機會，如今，顧朝夕仍沒能圓它們的夢。

烈日黃沙陣景物突變，黃沙盡退、戈壁顯現，石錐如林、礫石遍布，高低不平的褐色裸露山體成了此間最大特色。

此時再觀戰場，防壁波陣已被截成了無數節，有的在岩台上、有的在深溝中，有的孤軍在前，又有的離大隊過遠，很多石柱石錐就縱橫在陣列之中，成了嚴重破壞陣列結構的障礙物。

「詭詐賊子！」昭武將軍破口大罵，知道中了敵人陷阱，形勢已無可挽回，狂怒之下，瞅准對面駕麒麟使長槍的天法身，凝聚陰力，日輪光箭全開，幾千道黑光向那一地域射去。

景色又變，天法身所在的位置竟然出現了數塊巨大岩體，這些岩體被黑光箭射的千瘡百孔，亂石紛飛，然而真正傷到的黑炎麒麟卻沒有幾頭，天法身更是不見了蹤影。

幻境的可怕之處就在於錯覺，陰靈們以為列好的陣列，其實是在顧朝夕有意識的操控之下，被分割在叢林中的不同位置。而昭武將軍眼中的一片坦途，實則有幾株巨木立在那裡，黑光箭雨，倒有五成以上都打在了樹上。

黑炎麒麟和天法身自然是不受幻境迷惑的，在顧朝夕操縱陣法的配合下，它們可以放開手腳去戰鬥。

銳嘯聲中，陰靈軍隊的刀輪還是揮了起來，有三成以上的攻擊是命中了目標的。這次不同於往昔，黑炎麒麟似乎變成了凡獸，幾刺之下，便會傷重化黑灰消散。這大大激發了陰靈們的戰鬥****一時間，壁崖間到處是黑炎麒麟往來飛撲撕咬和陰靈們結隊奮戰的身影。

「這只是不死的……啊！」一隻陰靈只來得及慘呼半聲便被撲到並一口吞下，那黑炎麒麟吞下陰靈后，身上有水波般的光華一閃而沒，一轉身，又向另一隻正在和黑炎麒麟搏鬥的陰靈伏身而去，抽個空擋，猛的撲出，從側面一抓將該陰靈擊飛，然後撲上，趕在對方做出反應之前，血盆大嘴一張一吸，那陰靈頓時了賬。

這樣的戲碼，在戰場的各個角落上演著。實質上，真正能夠擊殺陰靈的只有十二隻，然而它們現在的效率比之前快了何止百倍，往往借那些假身的掩護，一個衝殺，左咬右撲，便將數個陰靈當作了餐點。而每次殺掉一隻陰靈，這些泥墨麟便會強壯數分，變得更加兇狠靈動。千年之物，真的是比較補！

天法身算計的則是靈將。在分割包圍的策略下，陰靈們已經有效的被分開，這便為狙殺靈將提供了可能。

法身是可變幻身形的，他此刻看起來同樣是一頭黑炎麒麟，若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就是一隻前爪尖端亮著的五點光芒。在沙塵瀰漫、礫石飛走的混亂戰場中，這點異常實在不算顯眼，然而毫無疑問，它是致命的，五雷引天轟，相當耗費元氣，威力卻也是巨大無匹。

第一個鎖定的目標是一身淺金色戰甲的迷企羅，這位雞獸戰盔的靈將悍勇無匹，手中一對獨鈷用起來罡風激蕩，很有那麼點金剛降魔杵的味道。短短時間裡，迷企羅已經獨自幹掉了三十多頭影麒麟。影麒麟雖然並無攻擊力，但在陣法中，卻也是來去如風，而且如果不是陰體構造被破壞過於嚴重，並不能破去影身。迷企羅能在視聽感知完全被誤導的情況下取得這樣的成果，戰力確實強橫。

主持法陣的顧朝夕可以通過不同的角度對法陣中的敵人進行觀察，他推測這位迷企羅在生前應該是位善於貼身肉搏戰的戰將。

對於頂著一層人形外殼的迷企羅來說，它仍然習慣於人的作戰方式，而不是軟泥怪那樣變化多端。迷企羅很會藉助速度、肢體的擺動及甲胄的分量來增加自身攻擊的強度。它的戰鬥方法看不到多少武術的身影，倒是更符合戰場格殺的特點，反應靈敏、動作兇狠，不花哨、出招也不多，但有80%的攻擊是一擊致命類型的。這樣的戰鬥方式給顧朝夕的第一感覺就是獨狼。

為了制服這匹狼，顧朝夕開始暗中調動泥墨麟，調動了足足有六隻，然後夾雜在影麒麟的攻擊中發動突襲。

由一次極為普通的中段撲咬開始，那是一連串密不透風的時間差攻擊。反擊、招架、躲避……瞬間做出六次判斷及大幅度的動作反應，這讓迷企羅疲於應付，思維和反應節奏在高頻率的攻擊下終於出現了疏漏和延誤，顧朝夕的殺手鐧便在這時發動了。

「酉神之力、法相剝奪！」

一如衍空預料的那樣，皮殼雖然已早歸靈將們所有，但畢竟在源頭上還有一絲牽連，藉助十二神將的泥胎，顧朝夕發動了法相金身的爭奪術。這術僅是給迷企羅造成了半秒鐘左右的困擾，但此時此刻的半秒，足以讓時間差攻擊的最後一擊無任何懸念的命中目標。

爪尖觸在迷企羅的額頭上，一道細小的紫光透體而入。迷企羅先是一僵，緊接著『啵』的一聲，頭上雞首冠炸裂，一道青影急射而出。可惜天法身早有準備，一道書有『封禁』二字的金符祭出，一下子將那青影捲住，進而縮成一個小紙桶。奪金身法相成功，迷企羅的皮囊化光直奔泥胎而去，而地上僅剩一副式樣普通的甲胄。這甲胄材料與之前十二古屍所用的相近，但品質卻要高出一籌。

「又是呲鐵的作品。」天法身以靈法搬運術將甲胄傳到正體手裡，顧朝夕仔細觀瞧，便看出了其中奧妙。呲鐵及李鐵，這是顧朝夕分析推斷而出的。

呲鐵，洪荒異獸，形如牛，力大無窮。不同於狸力的控土天賦，呲鐵的特殊之處在於它通過吃下金屬或礦石，可以排泄出更高品質的金屬。象十二古屍甲胄的『逆法之質』，便是品質的一種體現。當然，這種以身體為熔爐煉金的本領是有大損耗的，否則也不至於僅出現在十二古屍和靈將們身上。

「這對兄弟，也得想辦法收服才好……」顧朝夕心中盤算，目光卻已鎖定了另外一個靈將。